「从神社那天开始，发生了太多事，」仁闭着眼说。「我常觉得，转身一看一切就会消失。会撞上地铁站的柱子，听见上班族打着电话吼叫，然后才发现你只是场梦。」
玲华歪头：「那现在的我呢？你也想从我这场梦里醒来吗？」她指了指自己褐色的幻瞳。「如果忽然醒来会不会觉得失望？」
「我...」仁脱口而出，话音落下才脸红，「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都很好。」
「我依旧是我，」她说，「不管是不是这样伪装的时候。」
仁笑了笑，睁眼看她：「我还是喜欢你不拿刀的时候。」
「那我也许能喜欢上你喜欢东西，」她说，那份直白的占有让仁不得不移开视线。
一串焰火接连腾起，如阶梯般攀上夜空，逐一绽开。整条河流像一个巨兽般发出惊叹。玲华静静望着，那份静止让仁忽然意识到，她平常其实一直是海潮，只是强行收住。褐色的眼睛映出百道赤红，而幻瞳之下，仿佛紫色的深意仍在窥视。
「聊聊正事，」仁开口。
「聊什么？」她在小舟里往他那边靠了一点，周身的气息比夜风更温暖。
「你在圣库里拿的那本书，」仁说，「《天门录》。」
她并不意外：「你一直在等机会问。」
「我不想破坏节日气氛。」
「没事的。祭典本来就是让人许愿、立誓的场合。」她压低了声音。「我翻开了那本书，也读懂了。因它告诉了我我原本就怀疑的真相。」
「就是你说没办法把它从我身上取出来，」仁下意识按住胸口，那件神器在里面像第二颗心脏般沉眠，「天界休化。」
「它现在只会听你的，」玲华说。「不是我，也不是别人。这一点不会变。」
仁吐了口气，不知是轻松还是害怕。「可——」
「但透过你，」玲华的话语此刻格外谨慎，「我能触到它所触到的。透过你，我能让那扇门应声而开，我可以使用它。」
「所以我们可以——」
「我们能，」她打断，笃定而平静，「等你准备好。」
仁盯着水面。倒映的世界在那儿流动，一座由金光摇晃织就的倒城。「回去，」他轻声说，「你会愿意回东京吗？我记得你上次说...」
「可以跟你一起回去，」玲华说，「也许不是永久的，但是回去看看总没啥坏处。」
「你会跟我一起去？」仁语气刻意保持平淡，像在试探。
「只要你开口，」她说。然后，声音软如绸，却锋利如刃：「而你一定会开口的。」
「我会吗？」仁反问，因为他需要一点调侃，来抵消河流即将灌满喉咙的感觉。
「你会，」她凝视不移。「因为当你闭上眼，你会看见我站在涩谷的街头，黑丝罗衣，伞下独立；霓虹广告牌，路上车水马龙。而你渴望在那个世界里也见到我，好证明我属于两个世界——更证明我属于你。」
「这……太自大了，」仁脸颊发烫。
「没错，」她满意地答，「但你应该喜欢我的自大吧。」
「有时候吧。」
「大多数时候，」她又纠正。嘴角轻挑，「不过，我会对你的世界温柔些。你该看见了，现在我对这个世界，已经很温柔。」
仁急忙抬眼：「我早就说过——我是认真的。」
「再说一遍。」
「你一直在努力变好，」仁重复，「你很……克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我不会把它当成理所当然。」
她注视他一瞬，才像是允许自己满意般点头：「本宫确实变好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答应过？」
「因为你开口了，」她说，「因为我希望你看我的眼神——觉得我承载了你的愿望。」
仁喉咙一紧，声音低哑：「你能的。你可以……小玲。」
玲华眼角的光芒一瞬柔下来，却很快又弯起，仿佛在品味这两个音节。她抬起灯笼，与仁一起将它轻轻放到水面。烛火映在纸上，随水波轻颤。
两人的手指在放开的瞬间擦过。河风吹来，空气里忽然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寂静拉长，仿佛连河面都屏住了声息。
「再说一次，」玲华低声道，紫瞳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叫我——小玲。」
仁脸颊发烫，耳根也烧得厉害。他避不开她的目光，终于还是吐出了那句话：「……小玲。」
玲华的笑意瞬间变得满足而笃定，像女王一般接受朝拜，却又带着某种亲昵。「好孩子。」
话音未落，她便俯身吻了他。那不是凌厉的宣告，而是柔软而绵长的吻，却又带着令人心口发颤的力量。
她的手臂环过来，将他牢牢抱住。那一瞬，仁清楚地感受到，那力量是怎样的压倒一切——只要她想，他根本没有任何挣脱的可能。可偏偏在这一份温柔的包围里，他只感到安稳。
火光映在她的侧颜，黑发轻轻垂落，呼吸炙热，甜意与压迫交织，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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