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福看着插满红旗的那三百亩川地，眉头紧锁。资金问题的解决了，但新的难题又摆在眼前——建大棚的材料从哪里来？
这年头，有钱不一定能买到货！
“有福！”梁援朝搓着手走过来，嘴里呼着白气。
“天冷了，已经是秋老虎了！”
“我刚去供销社问了，塑料薄膜得按计划指标申领，咱们这么大的量......”
林有福点点头，手指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近一段时间太忙了，他好几天没修边幅，看上去有点邋里邋遢。
“这个我去找魏书记特批，关键是钢材，现在北方市场上根本没有适合做大棚的钢架！”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祁建业蹲在一旁抽烟，突然插话：“要不……去南方看看？我听战友说南方那边新开了个很大的钢材市场。”
林有福眼睛一亮，拍了拍祁建业的肩膀：“建业说得对……咱们就去南方！”
临行前的晚上，韩秀琴和林有梅正在给丈夫人收拾行李。
“这是新织的毛衣，南方湿冷，多备几件衣服换着穿。”韩秀琴一边叠衣服一边念叨。
林有福看着塞得鼓鼓囊囊的行李包，哭笑不得：“老婆，我们就去几天，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了，南方再冷能冷到哪去？”
七个女儿围在床边，七嘴八舌地要礼物。
“爸……我要一支钢笔！”林楠眨着大眼睛说。
“我要一盒画笔……下周轮到我们班出板报了！”林珊比划着。
“我要……要一把口琴，我们的苏老师吹口琴可好听了，我也要学……”平时话少的林瑾央求父亲给她买口琴。
……
老六林霁扯着林有福的衣角：“爸，你和姑父要早点回来……”
林有福蹲下身，平视着女儿的眼睛：“放心，爸一定早点回来，给你们带礼物回来！”
隔天，三人坐上了黄永发的货车去了南方。经过三天两夜的长途颠簸，终于到达了南方建材市场。
南方的钢材市场比林有福想象的还要壮观。一排排钢架像钢铁森林一样矗立着，各种型号的钢材整齐码放，工人们“叮铃咣啷”的搬运，场面热火朝天。
“我的老天爷......”祁建业张大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这么多钢材……得挖多少铁矿，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梁援朝也看傻了眼，手里的烟差点塞到鼻孔里：“这得值多少钱啊......”
三个人转了一上午，问遍了市场里的商户，愣是没找到适合做大棚的钢材。就在他们愁眉苦脸，不知所措时，一个搬运工告诉他们。
“你们去市场最里面那家'永兴钢材'问问，他家好像有特殊型号的。”
市场角落里，他们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招牌上是新刷的油漆，店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在无聊地打着哈欠。
见三个北方口音的人进来，老板懒洋洋地问：“要啥钢材？”
“建大棚用的！”林有福说。
老板一下子来了精神，从椅子上弹起来：“北方人用钢架建大棚？”
他上下打量着林有福：“有眼光啊，现在都用竹子的多。”
谈价格时，老板以为他们只要几吨，随口报了个高价：“三千二一吨，包运费。”
林有福不动声色：“老板……你这价格不实在啊。”
老板愣了一下：“你……怎么不实在？”
林有福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笑着说：“老板，你这钢材成本价也就一千八一吨，加上运费和人工，两千三一吨顶天了。你要三千二，是不是太黑了？”
老板手心里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成本价？”
林有福笑而不语，慢条斯理地掏出烟，递给老板一支：“实不相瞒，我要的量很大。”
老板将信将疑：“多大？”
“三百个大棚的量。”
老板手里的茶杯“咣当”掉在了地上，热水溅了一地：“多……多少？”
半小时后，老板亲自开着崭新的桑塔纳，带他们去了郊外的工厂。一路上，老板的嘴就没停过。
“林老板真是行家啊……我做钢材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懂行的客户。”他对着林有福一顿吹捧。
“我们有福还是人大代表……跟市长都握过手……”梁援朝满脸红光，说的唾沫星子横飞。
林有福一边应付着老板的热情，一边仔细观察路边的景象。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了十年，让南方大变了模样，沿途能看到不少新建的工厂和工地，一派欣欣向荣。
到了工厂，林有福仔细检查了钢材质量，又看了生产流程。最后，他指着一种特殊型号的钢材说：“就要这种，抗风抗压性能最好。”
谈好价格，两千五一吨。
签完合同，林有福带着两个“土包子”去了小商品市场。祁建业和梁援朝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新鲜。
“这电子表还会报时！”
“这牛仔裤怎么这么紧？”
……
林有福笑着给杂货店进了批新货，又给女儿们精心挑选了礼物。
就在准备返程前夕，钢材厂的老板又找到了他们：“林老板，我们厂刚到了一批新型号的钢材，特别适合做大棚，价格还便宜，您要不要看看？”
林有福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机会，穷人家过日子，能省一分是一分。
经过又一轮谈判，他以更优惠的价格要了一批钢材，足够建五十个大棚。
回村那天，十几辆满载钢材的大卡车排成长龙，沿着“有福路”缓缓驶来。阳光照在钢架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一条银色的巨龙。
全村人都出来看热闹，孩子们追着卡车跑，欢呼雀跃。大人们也指指点点，脸上满是惊叹。
“有福这是把钢材市场搬空了吧？”
“从哪弄的这么多钢材？”
“嚯……这大卡车，拉粮食的话得装多少？”
……
当晚，七个女儿围着新礼物又蹦又跳。林有福看着女儿一张张满足的脸，身体的疲惫也烟消云散。
远处，钢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双泉村的致富梦，正一步步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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