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春节前让蔬菜上市，时间紧得像绷直的弦。村里人谁也没搞过大棚育苗，一个个手忙脚乱，活像旱鸭子下水，扑腾不开。
“哎呀，这苗子咋都蔫了？”王寡妇蹲在苗床前，看着发黄的菜苗直跺脚。她按照种庄稼的老法子，一天浇三遍水，结果苗子全泡烂了根。
刘大拿更惨，他自作主张往苗床里撒了半袋子化肥，第二天苗子全烧死了，叶子泛黄，像被开水烫过一般。
菜苗蔫了，村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又开始说风凉话。
“林有福这不是坑人吗？好好的地不种粮食，非要搞什么大棚！还乡村发展？发展个鸡毛蛋蛋，菜苗都育不活！”
“就是！我看他就是想显摆自己有能耐，非得把大伙都带沟里去才甘心！”
“菜种不出来，贷款就叫他还！”
……
梁援朝听见这话，气得梗直了脖子就骂：“放你娘的屁……说的什么混账话，有福带着大家致富还有错了？我把话撂这，谁要是再说这些昧良心的话，大棚蔬菜挣了钱，就他娘的靠边站……”
村支书一通咆哮，找茬的人也闭紧了嘴。
林有福急得满嘴燎泡，连夜请来了技术员小李。这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蹲在苗床前，捏起一撮土捻了捻，眉头皱成了疙瘩。
“老乡们啊，这育苗不是种大田！”小李推了推眼镜。
“你们浇这么多水，苗子不泡死才怪！我不是教了你们咋育苗了吗？咋还要一意孤行呢？”
林有福有些尴尬，技术员的话，在村民那里就像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
“老子都种了一辈子地，还不如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村里人在育苗的时候，早把技术员的话忘到九霄云外了。
骨子里的固执叫林有福手足无措！
人群里，林楠听得格外认真。她蹲在最前排，膝盖上摊着个笔记本，把技术员说的每句话都记了下来。她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爸，让我试试育苗吧！”回家路上，林楠拽着林有福的衣角。
“我保证能育出好苗子！”
林有福摸了摸女儿的头，心里一怔。前世大女儿辍学在家，干了不少农活。
“育苗不是儿戏，你咋保证成活率啊？”
林楠拿出自己记的笔记本：“我听技术员的话，该浇水就浇水，该施肥就施肥……”
“好……那咱们家的大棚就交给你管理！”
第二天，大棚里林楠承包了一个大棚。刘大拿看见后笑得直拍大腿：“哎哟喂，老林家没人了？让个黄毛丫头来育苗？"
“大拿叔，您别瞧不起人！”林楠小脸涨得通红。
“要不咱俩比试比试？看谁育的苗好！””
“比就比，我还不如你一个黄毛丫头！”刘大拿往手心啐了口唾沫。
“我要是输了，管你叫小姑奶奶！”
有人笑话林楠不自量力，也有人佩服她的勇气。沈玉兰听说后，急得直跺脚：“这傻丫头，跟个老把式较什么劲！”
林楠像是着了魔，每天放学就往大棚跑。她按照技术员教的方法，先把营养土过筛，再用温水浸种。还贴心的往大棚里挂了个温度计，早晚各看三次。韩秀琴心疼女儿，天天往大棚送饭。
“妈，快看！”林楠兴奋地指着苗床。
“我的辣椒冒芽了！”
嫩绿的芽尖顶着种壳，像一顶顶小帽子。韩秀琴惊讶地发现，女儿育的苗比大人们的都要整齐。
刘大拿那边育的苗却出了问题，这次他非要按老经验来，大中午掀开棚膜“晒苗”，结果把刚出的嫩芽全晒蔫了。老汉急得直挠头，偷偷跑到林楠的大棚外张望。
这天夜里突然刮起大风，林楠猛地从梦里惊醒，她被窝里爬出来，棉衣都没来得及穿，打着手电就要往大棚跑。
林有福听到动静，抱着衣服追在后面：“这丫头，一心扑在菜苗上，也不怕把自己给冻坏了！”
初冬的季节，夜风冷的透骨，林有福一出屋子就打了个寒颤。
“爸，刮大风了，可不能冻坏苗子了！”林楠头也不回地冲进夜色里。
果然，到了地里，他们发现大棚的一个角被大风给刮了起来，塑料薄膜被吹的哗哗作响，就连保温用的草帘子也吹的七扭八歪。
“妈呀……我的菜苗！”林楠急得直掉眼泪。
“闺女……别怕，有爸爸在呢！”
林有福又将薄膜给拉了回来，盖上厚厚的土压实了。
父女俩忙活到天亮，给大棚又加了一层草帘。
第二天，林楠顶着俩黑眼圈去了学校，上课也无精打采，心思全扑在她的菜苗上了。
一个月后，菜苗到了移栽的日子。村里人都挤进大棚看热闹，只见林楠的苗床绿油油一片，菜苗壮实得像小树苗。而刘大拿的苗子参差不齐活像得了癞痢头。
“我……我……”刘大拿涨红了脸，突然一跺脚。
“小姑奶奶，服啦，我这个老顽固这回真服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林楠却认真地说：“大拿叔，我把笔记借你看吧。咱们一起把苗育好，带着大伙才能多赚钱呀！”
这话说得刘大拿眼眶发热，他翻开林楠的笔记本，发现里面密密麻麻记着育苗的点点滴滴。下了多少种子，上了那些肥料，浇了几遍水……记得清清楚楚。
“哎……怪不得人家能成功！”
刘大拿感慨了一句，人家一个小姑娘，赢了比赛，不但没有冷嘲热讽，还把自己宝贵的经验传授给旁人。这份胸襟很多大人都没有！
自那以后，这个倔老头成了林楠的“跟班”，天天追着小姑娘问这问那。
林楠的名声很快传开了。旁人都知道林家出了个“小育苗能手”。
“了不得啊！”梁援朝拍着大腿说。
“行行出状元！我看招娣就是咱们村种菜的小状元！”
林楠撇着嘴：“梁叔，我叫林楠！”
“好好好，林楠……林楠是状元！”梁援朝纠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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