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在旁边烧火,听着她耐心的讲解,突然想起刚认识那会儿,她教他记账,也是这么一句句说的。那时她还总皱着眉,说他“笨得像块石头”,可夜里他起夜,总见她在灯下帮他把记错的账重新誊写一遍,字迹娟秀,比账本上的勾划好看多了。
“大郎,火再旺点!”潘金莲的声音把他拽回神。
“哎!”他赶紧往灶膛里添柴,火星子溅出来,落在脚边,烫得他跳了跳,惹得狗剩“噗嗤”笑出声。
潘金莲回头瞪他:“傻站着干啥?把那盆芝麻端过来,要炒香的。”
武大郎手忙脚乱地端芝麻,却被门槛绊了一下,整盆芝麻洒了一地。他脸瞬间白了,搓着手不知咋办——这芝麻是武松托人从关外带的,金贵着呢。
“愣着干啥?捡啊!”潘金莲的声音没带气,反而带着点笑。她蹲下来,抓起一把芝麻往簸箕里放,“捡干净点,吹吹还能吃。”
狗剩也跟着蹲下来,小手飞快地扒拉着。武大郎看着她们俩的背影,一个梳着利落的发髻,一个扎着歪歪扭扭的小辫,都低着头认真捡芝麻,阳光从门缝钻进来,在她们发梢镀上层金粉。他突然觉得,这洒了的芝麻,比卖出去的饼还香。
晌午时分,铺子前排起了长队。新做的葡萄干饼一出炉就被抢光,有人没抢到,跺着脚说“明天天不亮就来”。潘金莲收钱收得手软,武大郎在旁边包饼,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却笑得合不拢嘴。
“歇会儿,俺来。”潘金莲把块湿帕子往他脖子上一搭,接过他手里的油纸。
武大郎没动,只是看着她麻利地包饼、算账,声音清亮:“张大爷,您要的咸口卷饼,加双倍葱花是吧?”“李嫂子,今儿的葡萄干饼剩最后两块,给您留着呢!”
他突然伸手,用袖口擦了擦她额头的汗。潘金莲愣了一下,抬眼看他,正撞进他亮晶晶的眸子里,像盛着灶膛里的火。
“看啥?”她耳尖发烫,别过脸去。
“看俺媳妇能干。”武大郎说得认真,声音不大,却让旁边的张大爷听见了,打趣道:“武小子这是修来的福分哟!”
潘金莲的脸更红了,手里的油纸差点包反。等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她把钱袋往桌上一倒,铜板“哗啦啦”滚出来,阳光照在上面,闪得人眼花。
“够盘铺子的钱了。”她数着铜板,指尖划过那些带着温度的金属,心里踏实得很。
武大郎蹲在地上,把狗剩捡的芝麻倒进筛子里,一点点吹掉灰尘。“俺下午就去问隔壁掌柜,”他头也不抬地说,“要是价钱合适,咱就定下来。”
潘金莲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刚穿越过来那天,她捏着鼻子嫌弃他做的饼“像嚼纸”,他红着脸没说话,夜里却把饼重新揉了面,加了双倍的芝麻送到她床边。那时她哪敢想,有一天会跟他蹲在同一个屋檐下,数着铜板规划日子。
“对了,”她突然想起件事,“武松说下月初回来,还带了个朋友,说是懂酿酒的,咱刚好把后院的空缸利用起来,做果酒配饼卖。”
武大郎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吓人:“二郎要回来?”
“嗯,信上说的。”潘金莲笑着点头,见他高兴得像个孩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到时候让他尝尝你新练的椒盐饼,保管他说比关外的好吃。”
武大郎搓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突然往门外跑:“俺现在就去问铺子的事,争取让二郎回来时,咱的新铺子能开张!”
“哎,你慢点!”潘金莲看着他差点被门槛绊倒,又气又笑,赶紧追出去。
阳光穿过巷口的老槐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武大郎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敲出轻快的节奏,潘金莲拎着他忘带的草帽,快步跟在后面,草帽的边缘扫过墙面,带起一阵槐花香。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账本,最后一页空白处,不知何时被武大郎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房子,旁边写着“家”。笔尖的墨还没干,晕开的痕迹像朵小小的花。
潘金莲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日子了——有个人陪着,有件事做着,有个盼头等着。那些“淫妇”的骂名,那些“三寸丁”的嘲笑,都像筛子里的灰尘,被日子一点点吹走了。
她加快脚步,追上武大郎的影子,轻轻把草帽扣在他头上。
“跑啥?日子还长着呢。”
“俺想让二郎早点看到咱的新铺子。”武大郎抓住她的手,掌心粗糙却暖和,“也想让他看看,俺媳妇把日子过成啥样了。”
两人的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手牵着手,一步步往巷口走。远处的叫卖声、笑声、车轮声混在一起,像支热闹的曲子。潘金莲看着账本上那一个个鲜红的勾,突然觉得,所谓改写命运,不过是两个人手牵着手,把每一天都过成值得画勾的日子而已。
灶房里的火苗还在跳动,锅里的水“咕嘟”着,散发出淡淡的麦香——那是为晚上做新口味饼准备的面,正发得正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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