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看着那串铜钱,突然想起刚穿来时,他把卖饼剩下的三个炊饼偷偷塞进流浪儿怀里,自己啃着块干硬的窝头。那时她还嫌他窝囊,如今倒觉得,这双攥过煤球、揉过面团的手,比任何玉佩都暖。
“大郎,”她突然开口,“等开春,咱把铺子翻新下,加个隔间,让武松他们来了能坐下喝杯热茶。”
“哎!”武大郎笑得眼角堆起皱纹,“俺这就去捡砖头,攒着!”
武松看着他们一递一接的样子,突然对亲兵说:“把那木匣打开。”里面竟是套新的擀面杖和面板,乌木做的,油光锃亮。“上次听哥说你擀面杖裂了,特意让人打的。”
潘金莲摸着光滑的擀面杖,突然往武大郎手里塞:“你看,以后能擀更薄的皮了。”
他却往她手里推:“你用,你力气大,擀得匀。”
两人推让间,饺子的香气漫了满院,连墙角的积雪都好像融得快了些。亲兵们蹲在门槛上吃饺子,辣得直哈气,却都说比军营的糙米饭香十倍。
潘金莲看着武大郎给武松添饺子时,手腕不再像从前那样发颤;看着武松吃饺子时,眼角的煞气渐渐化了;看着窗外的雪落在新捡的砖头上,像撒了层糖霜。她突然觉得,所谓命运,或许就是给你个烂摊子,再让你亲手把它收拾成暖烘烘的家。
“嫂子,”武松突然说,“巡抚说要给我升职,我想把哥和你接去州府住,那边铺子好做。”
武大郎手里的饺子差点掉了:“俺不去!俺的饼摊在这呢!”
潘金莲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不去。”她指了指院里的梧桐树,“这树是你亲手栽的,刚结果子,咱得看着它再结一年。”
其实她没说出口的是,这里的街坊会在她敲锣时准时来排队,张屠户会多给她半两肉,流浪儿会帮着扫门前雪——这些琐碎的暖,比州府的大房子更让人舍不得。
武松没再劝,只是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那我常回来。”
傍晚送武松走时,潘金莲突然想起什么,从屋里拎出个布包:“给你带的路上吃,新做的椒盐馕,抗饿。”
武大郎往她手里塞了个暖炉:“外面冷,快进去。”
她却站在门口,看着武松的马队消失在雪地里,突然转头对武大郎说:“你看,雪下大了。”
雪花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钻。武大郎伸手替她拂掉,指尖触到她耳尖,烫得像灶膛里的火。“进屋吧,饺子该凉了。”
“嗯。”她应着,却往他身边靠了靠。
灶上的锅里还冒着热气,新擀面杖靠在案板边,乌木的光泽映着墙上贴的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赚了五十文”“欠西门庆零文”,最后一行是潘金莲新写的:“今日饺子馅里,多放了把糖。”
其实不用记也知道,从她把第一勺糖撒进馅里时,这日子就已经甜得发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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