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带着寒意掠过原野,刘家堡外的壕沟已经冻上了一层薄冰,护卫队的训练依旧每日不歇,只是枪尖上凝了霜,呼喝声里带着白气。刘江站在箭楼,望着北方灰蒙蒙的天——蒙古骑兵的威胁尚未完全散去,可他心里清楚,真正的风暴,或许在更南的地方。
“光守着堡墙不行。”他对赵忠说,“外面天翻地覆,咱们要是两眼一抹黑,等灾祸找上门就晚了。得让探子走得更远些,把耳朵竖起来,听清楚天下到底乱成了什么样。”
之前派出去的探子,多是在周边村镇活动,打探流寇动向、蒙古骑兵踪迹,如今要探的,是“大局”——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军打到了哪里?明军还能撑多久?关外的清军有没有动静?这些消息,关乎刘家堡未来的生死。
人选早就想好了。狗剩机灵,之前探查王老虎踪迹时就立过功;还有两个从清源城逃来的货郎,走南闯北惯了,会说官话,也懂怎么跟人套话;再加一个曾在明军里当过小兵的流民,认得军营的路数,能从溃兵嘴里问出些门道。
出发前,刘江在祠堂给他们训话:“不用你们深入险地,就在县城、驿站、官道边的茶馆待着,听人闲聊,跟行商打听,看到溃兵就递袋烟套近乎。记着,听到什么都记下来,哪怕是瞎传的谣言也没关系,回来再说。”
他让人给探子备了干粮、碎银,还有几套换洗衣裳——狗剩扮成流民,货郎就挑个空货担装样子,前明军小兵则裹着件破烂甲胄,扮成逃兵,各自往不同方向去:狗剩往南,去临县和清源城方向;货郎往西,走官道去太原府;前明军小兵往北,沿着张家口方向,顺便打探蒙古各部的动静。
探子走后,刘江每日都让管家在祠堂摆张木桌,铺上空白麻纸,等着消息。
半个月后,第一个回来的是狗剩。他灰头土脸,鞋子磨破了底,一进门就瘫在地上,灌了半壶水才缓过劲:“少爷……南边乱透了!临县县城上个月被‘闯军’占了!”
“闯军?李自成的人?”刘江连忙递过纸笔。
“是!”狗剩抹着汗,“我在临县外的茶馆听人说,闯军打着‘均田免赋’的旗号,一路杀过来,明军根本挡不住。县城里的官老爷跑了,粮仓被打开分了,好多流民都跟着他们走了……不过也有人说,闯军军纪不咋地,抢了富户,也抢了小商户,闹得鸡飞狗跳。”
他记不清具体日期,只说“大概上个月中”,还说听一个逃出来的书生讲,闯军下一步可能要打太原府,但“不知道是真是假,茶馆里吵得厉害,有人说闯军快成气候了,有人说他们撑不了多久”。
刘江在麻纸上写下“闯军占临县,传将攻太原,军纪混杂”,心里沉了沉——临县离刘家堡不过百里,闯军若真往太原去,沿途难免波及。
又过了十日,往西去的货郎回来了。他比狗剩从容些,挑着的货担里多了些零碎布料(说是跟行商换的,掩人耳目),坐下喝了碗热粥,才慢慢说:“太原府那边风声紧。我在官道边的驿站歇脚,听到几个官差闲聊,说朝廷调了兵去堵闯军,可兵根本凑不齐——好多卫所的兵早散了,新征的壮丁没训练过,拿着锄头就上了,一打仗就跑。”
他还听说了张献忠的消息:“有人说‘八大王’在四川杀得厉害,把官府衙门都烧了,也有人说他跟闯军闹了别扭,两边快打起来了……消息乱糟糟的,有的说张献忠占了成都,有的说他被明军围住了,谁也说不清。”
最让刘江在意的是这句:“有个从北边来的盐商说,关外的清军上个月又入塞了,在永平府那边杀了一阵,抢了东西就走,明军追都追不上。他还说,京城那边人心惶惶,皇帝发了好几次罪己诏,可没用,粮饷还是凑不齐,兵越打越少。”
刘江在麻纸上添了“明军缺兵少饷,战力弱;张献忠在川,与闯军或有隙;清军入塞,京城不稳”。字迹潦草,却把零散的信息串成了线——明朝的架子,怕是真要塌了。
最后回来的是前明军小兵,他走得最远,回来时冻得嘴唇发紫,胳膊上还挨了一刀(说是路过乱兵地盘,差点被抢)。“北边更乱。”他搓着手,“蒙古察哈尔部确实在闹饥荒,可没敢大举南下——听说他们跟清军打了一架,输了,元气伤了,暂时顾不上南边。”
但他带回来的消息更坏:“我在张家口外遇到几个溃散的边军,他们说山海关那边快撑不住了,吴三桂的兵被清军拖着,朝廷催他进关护驾,可他迟迟不动……有人偷偷说,吴将军可能要降清,不然挡不住。”
“降清?”刘江猛地抬头。
“不好说!”小兵连忙摆手,“都是瞎传的,边军们也吵,有的骂吴三桂是汉奸,有的说他是没办法——明军没粮没饷,不降就得死。”
刘江沉默着,在麻纸最后写下“吴三桂与清军对峙,传言或降;蒙古察哈尔部暂退,因与清军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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