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掠过刘家堡的废墟,卷起满地碎石与枯草,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淡淡哀伤。清军退去已逾三月,那场惨烈的血战留下的伤痕,依旧清晰地刻在这片土地上,残破的城墙只剩半截断壁,砖石间还嵌着锈蚀的箭簇与弹片;曾经繁华的街巷被夷为平地,唯有几处顽强的断墙矗立,像沉默的纪念碑;核心箭塔的中层缺口被临时填补,焦黑的木梁与砖石依旧诉说着当日的炮火。
但废墟之上,已有新生的气息在悄然蔓延。
天刚蒙蒙亮,刘家堡的幸存者们便已走出临时搭建的窝棚,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清理工作。他们大多面带疲惫,眼中藏着未散的悲伤,却个个脊背挺直,动作沉稳而坚定。男人们合力撬动断裂的木梁,将砖石分类堆放,汗水顺着黝黑的脸颊滑落,滴在脚下的土地上,混着尘土形成泥泞;女人们则提着水桶,用布巾擦拭着露出的骸骨与遗物,动作轻柔,仿佛在安抚沉睡的亡魂;孩子们也学着大人的模样,捡拾着细小的碎石与弹片,将它们堆到指定的区域,小小的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肃穆。
“这里……这里是俺爹的锄头!”一名年轻汉子在一堆废墟中,挖出一把锈蚀的锄头,锄头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王”字。他颤抖着握住锄头,眼泪瞬间涌出,滴落在冰冷的金属上。旁边的几名汉子默默围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这样的场景,在过去的三个月里,每天都在上演。他们在废墟中辨认着亲人的遗物,一块玉佩、一件残破的衣物、一把熟悉的工具,都能勾起无尽的思念。
辨认出的骸骨被小心翼翼地放入简易的木棺中,整齐地排列在堡外的空地上。没有华丽的棺椁,没有繁琐的仪式,只有一块简陋的木牌,刻着死者的姓名(若是无名者,便刻“刘家堡忠烈”)。张文弼带着几名识字的幸存者,逐一记录着木牌上的名字,这些名字将被刻入忠烈祠的碑石,永远被铭记。
“刘堡主,这边清理出了赵统领的铠甲碎片!”一名士兵高声喊道。
刘江正站在核心箭塔的缺口处,看着忙碌的人群。三个月前,他带着断后队伍拼死拖住清军,最终在芦苇荡与突围的队伍汇合,待清军主力撤退后,才带着幸存者返回刘家堡。此刻,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战袍,身上的伤口虽已愈合,却留下了狰狞的疤痕。听到士兵的呼喊,他快步走过去,接过那块带着弹痕的铠甲碎片——这是赵忠当年战死时穿的重甲,如今只剩半截胸甲,上面还能看到长矛刺穿的破洞。
刘江握紧碎片,指腹摩挲着冰冷的甲片,赵忠拄着铁拐杖嘶吼的模样、临终前掷出战斧的决绝,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气,将碎片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声音沙哑:“好好收着,公祭时,要放入忠烈祠。”
清理废墟的同时,重建工作也在同步进行。孙小宝带着几名工匠,正在修复核心箭塔的缺口,他们用新烧制的砖石填补墙体,用粗壮的木梁加固屋顶,每一个动作都格外认真。“堡主,您放心,俺一定把箭塔修得比以前更结实!”孙小宝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烧伤的右腿虽仍有些跛,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
在他的带领下,工匠们还开始搭建新的房屋,采用了更坚固的榫卯结构,墙体加厚,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第一批重建的房屋,是为孤儿寡母和年迈的老人准备的,每间房屋前都种上了一棵小树苗,象征着生机与希望。
空气中,悲伤与坚韧交织。人们会在清理到亲人遗物时默默流泪,却会在擦干眼泪后,更加用力地投入工作;会在夜晚的窝棚里低声啜泣,却会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准时出现在废墟上。他们知道,悲伤无法让逝者复生,唯有重建家园,守护好这片土地,才能告慰那些战死的英灵。
十日之后,清理工作基本完成,刘家堡的废墟上,已初见秩序。刘江决定,举行一场盛大的公祭仪式,追悼所有战死者。
公祭仪式设在核心箭塔前的空地上,这里被清理出一片平整的场地,中央搭建了一座临时的祭台,祭台上摆放着香烛、祭品,以及数十块写满名字的木牌。祭台后方,一座简陋却肃穆的忠烈祠已初步建成,祠堂内,赵忠、刘远、老周等核心人物的牌位被供奉在正中,牌位前摆放着他们的遗物——赵忠的战斧碎片、刘远的断剑、老周的木棍。
清晨,所有幸存者都聚集到了空地上,穿着整齐的衣物,神情肃穆。刘江身着一身崭新的战袍,手持一柄长剑,站在祭台中央。他的身后,张文弼、陈武、孙小宝等人一字排开,个个面色凝重。
“今日,我们齐聚于此,公祭刘家堡所有战死的英灵。”刘江的声音洪亮,穿透了清晨的宁静,回荡在废墟之上,“三个月前,鞑子铁蹄踏境,我们以血肉之躯,守护家园。赵叔、我爹、老周、小李……还有无数不知名的弟兄,他们用生命,诠释了什么是忠,什么是义,什么是汉人的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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