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锋一转，透着股刨根问底的劲儿，“少华啊，咋这两天都没见你妈人影儿？亲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当娘的都没露面？跑哪儿去喽？”
张少华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尴尬地干咳两声，眼神闪躲：“咳……这……我也说不准，兴许……兴许是去我舅舅家了吧？”
他含糊其辞，赶紧扶着赵美娟往自家院门走，
“婶子们忙着，我们先回了，美娟得好好歇着。”
门板在身后合拢，张少华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后背隐隐发凉。再待下去，他真怕那群火眼金睛的老太太把他那点底细连同“底裤”都扒个精光。
赵美娟瘫倒在床上，病恹恹地开了口：“少华，你跟你妈……真闹得那么僵？我明天……是不是该过去拜见一下？离得这么近，我这媳妇第二天了，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当仇人吧？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试探着问。
一听妻子提起母亲，张少华脸上的烦躁立刻不加掩饰地涌了上来：“快别提她！我妈？哼，我爸一走，她性子就全变了！六亲不认！谁的话都听不进，就认她自己那套死理儿！就拿我小妹说事儿吧！”
他越说越激动，“前两年拼了命要考大学，复读了三年！结果今年临阵脱逃，鬼迷心窍地谈上恋爱了！
你知道她找了个啥人？工商局一个副主任，足足大她十几岁！还带着俩拖油瓶！死活要嫁给那老男人！我妈一气之下，直接把她扫地出门，断绝关系了！家门都不让进！”
“啊？这么狠？”
赵美娟吃了一惊，“那……你小妹现在呢？”
“还能咋样？前阵子到底跟那姓王的结了！我妈说到做到，不仅不认小妹，连带我们这些跟小妹走得近的亲人，也一律划清界限！”
张少华语气愤懑，“这不，我一门心思要娶你，她也梗着脖子不同意！我一气之下说要分家单过！嘿，我大哥大嫂一看这架势，生怕吃亏，立马也跟着闹分家！
你猜我妈怎么着？痛快得很！二话不说，直接叫了一堆人来，当场就把我和我哥两房人清清爽爽‘分’了出去！现在她自己守着那大院子大房子，倒是逍遥自在得很！”
赵美娟默默听着，双眼微微眯起，一丝冷光在眼底掠过。
听起来，这个婆婆，绝非善茬。手段干脆利落至极，甚至行事透着股冷酷。四个儿女，转眼就跟两个闹掰了……
她是真有恃无恐？还是……纯粹已经疯了？
据分析，她绝对不认为这个新婆婆是个没脑子的。
能这么干脆利索地把唯二的两个儿子都得罪了，还都分了出去，她自个单过，还对孙子、孙女们也不亲，这婆婆怕不是真有倚仗吧？
赵美娟想到里，娇声道：“老公，你说，我们明天地拜见一下你妈怎么样？咱们总是个小的，长辈没想到，咱们小辈不去见她，可是会被人说嘴的，得把礼节给做足了，才能让人挑剔不出理儿来。”
看张少华一脸纠结，赵美娟气不打一处来；
“老公，你怎么脑筋转不过弯来呢？爸去了，妈就你与你大哥两个儿子，将来她的养老还是要靠咱们与大哥两家。
妈手里又捏着那么大一个房子，你要现在不表现，往后这后院的房子你想都不要想，以你妈现的精明劲儿，你说你往后与她楚河汉水分的那么清，等她死了，后院的房子能有咱家的吗？
你想着一辈子往在这一间半的小屋里啊？”
“还在你说你妈最近一直在外边不着家，你分析看看，她是不是在外边又给你找了个后爸？”
“后爸？”
张少华以往的脑子里从来没有这个词，冷不丁从老婆嘴里冒出来，他打了个寒颤。
不要吧？他都二十多，媳妇都娶了，妈的大孙女都六岁了，总不能真给他整出个后爹出来吧？那也太难堪了，往后他张少华的脸还往哪里搁？”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在他心里，他亲爸张致远虽然不是人，想要坑了他们全家假死跟姘头一起逍遥，但是毕竟那还是亲爸，男人嘛，花心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过了那个点儿，还是能原谅的。
明天还真得带着美娟过去见一见她妈，让她好好分析、分析，亲妈给他找后爸的几率是多少，怎么把这一件事扼杀在摇篮里。
他结婚厂里给了三天婚假，昨天用去了一天，明天、后天还有两天。
自从他与亲妈分家后，再也没回去过，也没再过见顾书丽的面，打定主意明天要去见她，心里还有点近乡情怯。
晚上睡了一晚素觉。
第二天他醒来已经七点多了，这阵子事情都搅和在一块儿了，又是分家又是装修房子，又是下聘礼，又是结婚、又是住院的，把他给累惨了，昨晚上好不容易睡了个囫囵觉。
这一睡就睡过了头。
忙穿上衣服起床，去了巷子口提着钢精锅买了一斤油条，人家小摊子上送了三碗稀粥。正好可以拿来做早饭。
等他提着早餐，端着钢精锅回来时，赵美娟已经从床上下来了。
看她的脸色 比昨天要好一点儿，去看他妈，又不是要走很远的路，抬抬腿的功夫就到。
两人对坐着吃完了早饭。
赵美娟赞叹道：“你还别说，你刚买回来的油条炸的外焦里嫩，挺有水准的。”
“是吧，我也觉得，这早餐摊子还是半年前开始摆的，刚开始大家都不敢去买，怕被说是投机倒把 ，后来看没人管，渐渐的巷子里的人都爱去那里吃他家的油条。”
两人吃过饭，从屋里拿了一包白糖与昨天最后从私房菜馆里提回来的剩菜，就去了后院。
院门虚掩着。
推门进去，正屋门帘一挑，走出个穿藏蓝麻布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肤白皙光滑没有一点皱纹的三十多岁女人，看起来风姿绰约，很有成熟女人的魅力。
"妈。"张少华分家后第一次见她妈，紧张的嗓子发紧。
赵美娟被镇住了！该死的张少华也没说他妈这么年轻，这么好看，气质这么好啊！她还以为是一个刻薄的老太太。
她望着这样的婆婆，嘴巴发干，也不由自主跟着喊了一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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