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两位老板，“但是，合作不是一锤子买卖。后续的持续供货能力，能否稳定保持这个质量标准，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王老板立刻接话，拍着胸脯保证：“罗总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恒信搅拌站，每一批次的水泥都严格按规范留取试块，养护记录清清楚楚，您和项目部的技术员随时可以来检查！运输这块，我专门调了三个老司机，组成常青花园专线车队，保证每天早上七点前，料绝对送到您工地门口，绝不耽误工人支模浇筑！”他殷勤地给罗明夹了一大块雪白的鱼肉，“价格方面，为了表示诚意，我们愿意在之前报价基础上，再让两个点！就图个长期合作，细水长流！”
“价格是其次。”罗明没有动筷，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地看着王老板和李老板，“王老板，李老板，你们要搞清楚重点。我们现在是9栋楼在同时施工！高峰期一天要消耗四十吨水泥，二十多吨钢材！这不是小打小闹！少送一车水泥，晚到一车钢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甚至几个班组停工待料！意味着工期延误，成本飙升！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斩钉截铁：“所以，我对你们的要求很简单：质量必须稳定如一，供货必须及时可靠！只要你们能做到这两条，价格，就按我们之前考察确认的市场合理价来走！华建不占你们那点让利的便宜，但也绝不做冤大头！公事公办，清清楚楚！”
李老板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露出郑重的神色。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崭新的检测报告，双手递给罗明：“罗总真是快人快语，爽快！我们瑞丰在省城钢材市场经营了十年，靠的就是信誉和质量。您看，这是昨天刚出炉的送检报告，同一批次的螺纹钢，抗拉强度实测520MPa，比国家标准要求足足高了20MPa！这就是我们的实力保证！”他指了指报告上清晰的检测机构公章和签名，“常用规格的现货，我仓库里备足了三个月的量，仓库24小时有人值守，就算半夜工地有紧急需求，一个电话，保证两小时内送到！”
坐在罗明旁边的张海峰接过报告，仔细核对了检测日期、样品编号和各项力学性能数据，然后对罗明点点头，低声道：“罗总，数据没问题，与之前送样检测和现场抽检的结果完全一致，符合要求。”
酒过几巡，气氛渐渐松弛。王老板借着酒劲，话也多了起来，带着点感慨：“罗总，不瞒您说，以前跟别的工地打交道，总得想法子‘打点’一下材料科的人，请吃请喝是常事，不然心里不踏实。可到了您这儿，”他摇摇头，“我们这套好像完全使不上劲。您这儿是只看货，不看人啊！规矩清清楚楚，反倒让我们省心了，不用琢磨那些弯弯绕绕。”
罗明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王老板，华建是新组建的公司，但正因为新，规矩更要立在前头，立得正！我罗明把话放在这里：只要你们的货真材实料，供货及时到位，不用请客，不用打点，我们照样是长期合作伙伴，合同该续签续签，该扩大合作就扩大合作。但是！”他语气陡然加重，目光如炬地扫过两人，“如果谁敢在质量上以次充好，在供货上拖沓延误，就算你请我吃一百顿饭，送一百次礼，我照样会按合同办事，该罚罚，该换换！绝不含糊！”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敲在两位老板心上：“常青花园是民生工程，盖的是老百姓住的房子！将来住进去的，可能是像你我一样的普通人，也可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材料质量不过关，那就是埋下隐患，是在砸华建的招牌，更是在害人！你们二位要是真想长期做华建的生意，想在这行当里站稳脚跟，就把心思都放在怎么把产品质量搞得更硬、供货搞得更稳上！这比请我吃一百条江鱼都管用！这才是真正的长久之计！”
李老板听完，脸上的随意彻底消失，坐姿都端正了许多。
他肃然道：“罗总一席话，振聋发聩！明天一早，我就让公司出具正式的质量承诺书，盖公司公章，把质量标准和违约责任白纸黑字写清楚，送到项目部备案！让您安心，也让业主放心！”
王老板也收起笑容，用力拍了拍胸脯：“罗总，我们恒信也出！从下一批货开始，每车水泥随车附带厂家的出厂合格证和我们搅拌站的自检报告！工地技术员随时抽检，抽到哪车查哪车！真要是不合格，我们当场认罚，整车料直接拉走，绝不废话！因此造成的误工损失，我们按合同承担！”
离开鲜鱼馆时，带着鱼腥味的江风迎面吹来，驱散了包厢里的酒气和油腻。
张海峰跟在罗明身后，看着他在路灯下拉得长长的、挺直的背影，忽然由衷地笑道：“罗总，您刚才在桌上说的那些话，句句在理，实实在在。我感觉啊，比王老板那锅鲜鱼汤还实在，还管饱！”
罗明闻言也笑了，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角：“他们是生意人，要赚钱天经地义。我们是干工程的，首要任务是保质保量把活儿干好，把楼盖结实。目标其实可以一致。多几家像他们这样愿意把心思放在正道上、讲质量、守信誉的供应商，我们管理上省心省力，他们也能踏踏实实赚钱。这才是真正的共赢，是能走远的路子。”
江边的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潮湿的路面上。远处，常青花园工地的探照灯如同不眠的眼睛，依旧明亮地注视着这片正在拔地而起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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