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率先回归了知觉。
并非荒原夜间的寒意，而是生命热量正从四肢百骸飞速流失，涌向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弱小躯体所带来的、濒死的冰冷。
陆沉舟瘫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响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视野模糊不清，只能勉强看到那个瘦小的男孩停止了哭泣，正用一双懵懂而又带着奇异亲昵感的眼睛望着他，仿佛一只刚刚找到依靠的幼兽。
而他，就是那个即将被吸干殆尽的“依靠”。
【警告！未知能量转移加速！宿主生命衰竭不可逆！预计存活时间：小于3小时！】
【系统超载…强制进入…48小时…修复期…】
【所有主动技能…强制禁用…系统界面…关闭…】
【倒计时开始：47:59:59…】
一连串冰冷、断续、甚至带着一丝杂音的提示，如同断线的音符，在他即将黑暗的意识中艰难地闪烁着，旋即彻底沉寂。
左眼义眼那熟悉的、带着数据流的光芒，熄灭了。
刹那间，世界变得无比“简单”，也无比残酷。
失去了【战术预判】的本能预警，失去了【基础扫描】的环境分析，失去了所有系统赋予的、超越常人的感知和力量。剩下的，只有被掏空般的极致虚弱，右臂粉碎性骨折传来的、足以让人疯狂的剧痛，以及腹部、胸膛旧伤崩裂后，温热血液浸透衣物的黏腻感。
还有…远处，那逐渐清晰起来的，引擎的轰鸣和犬吠声。
追兵来了。
陈九的人，“秃鹫鹫”的人，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人。他们显然捕捉到了那短暂而异常的能量波动，或者仅仅是循着他一路留下的血迹和挣扎的痕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精准地扑了过来。
“呃……”陆沉舟试图移动，却只是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更多的血沫从嘴角溢出。绝望，如同冰水般淹没了他。
没有系统，他算什么？一个残废的、垂死的、被全世界追杀的佣兵。别说对抗武装追兵，就连站起来，都是一种奢望。
引擎声在废墟边缘停下。粗暴的开门声，靴子踩踏碎石的咯吱声，以及至少四个以上、训练有素的沉重脚步声，迅速逼近。
“分散搜索！他肯定就在这附近，跑不远！”
“注意点，老板要活的！至少……得要个能说话的！”
“妈的，这什么鬼地方？信号刚才乱了一下。”
声音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胡乱地扫过断壁残垣，几次从他藏身的废墟洞口掠过。
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
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星，在他冰冷的内心深处猛地炸开一丝光亮。
他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瞬间刺激着几乎停滞的神经，榨取出最后一丝肾上腺素。
力量？没有。技能？没有。但他还有这具千疮百孔、却历经无数次生死淬炼的身体，以及刻在骨子里的、最原始的战斗本能。
他艰难地、无声地翻过身，用还能动弹的左手，摸索着地面。指尖触碰到一块边缘锋利的碎水泥块，死死攥住。又摸到一根半埋土里的、锈蚀的钢筋，用力拔出，长度刚好一臂，沉重而趁手。
武器有了。
他环顾四周，借着月光和远处晃动的光柱，快速评估着环境——不再是系统提供的、标注了距离和威胁等级的数据化界面，而是依靠无数次战场生存积累下来的、最纯粹的直觉和经验。
洞口左侧有一堆垮塌的家具和瓦砾，形成了视觉死角。正前方三米处，地面有一个不起眼的凹陷，积着污水。右侧通道相对开阔，但连接着更深的黑暗。
脚步声就在洞口外了！
“这里有个洞！过来看看！”
一个身影端着枪，谨慎地弯下腰，试图向洞内探望。
就是现在！
陆沉舟没有选择右侧看似可以逃跑的通道，那里太空旷，出去就是活靶子。他也没有躲在左侧的死角，那只是延缓死亡。
他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常理、近乎自杀的选择——主动进攻！
就在对方弯腰，头部和上半身探入洞口的瞬间！
陆沉舟如同濒死的毒蛇，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整个人从地面弹起！不是向后，而是向前！直扑对方怀中！
这个动作牵动了所有伤口，剧痛几乎让他瞬间晕厥，但他硬生生扛住了！
那名追兵根本没料到一个“垂死”的人会如此暴起发难，而且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他下意识地想抬枪，但已经太晚了！
陆沉舟的左臂如同铁箍般猛地锁住他的脖颈，身体重量全部压下，同时右手那根锈蚀的钢筋，借着身体下压的势头，精准无比地从对方战术背心的侧部缝隙狠狠刺入！
“呃嗬……”一声压抑的、被扼断在喉咙里的惨哼。
没有华丽的技巧，只有最简洁、最致命的杀戮效率。这是佣兵“龙”在最黑暗的丛林和战场上学会的、早已融入血液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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