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茹哑口无言。
是啊，袁海涛从不觉得自己有错，更不觉得自己有病，所有的折磨在他眼里都是爱和在乎的表现。
苏七月继续说道：“你知道他明明心理扭曲，为什么身体还能维持得不错吗？”
李雅茹茫然摇头。
“因为他在你身上，在其他地方，找到了他扭曲心理的平衡点和发泄口。”苏七月一针见血，“他折磨你，控制你，从中获得快感和满足，这反而滋养了他。”
“而你，也是一样。你为了维持表面的婚姻，为了那点可怜的面子和对离婚后生活的恐惧，一直在压抑自己，忍受折磨，这才让他能一直拿捏你。”
“李雅茹，只要你自已别把面子看得那么重，敢于面对离婚后可能遇到的一切，铁了心要挣脱这个牢笼，其实没人能真正拦住你。”
在李雅茹震惊的目光下，苏七月又说：“与其费尽心思去改变一个根子上已经烂掉的人，不如先改变你自己，改变你能承受的底线。”
“舍弃这段婚姻能给你带来的虚幻的完整和可能的社会议论，你才能真正获得解脱。离不离婚，关键在你，不在他。”
李雅茹呆呆地听着，这些话与她过去所受的教育和固守的观念截然不同，却有种残酷的真实。
她想想自己这几年的地狱生活，勇气悄然滋生。
她深吸一口气，眼里多了几分坚定：“我明白了。谢谢你，七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决定回去，为自己奋力一搏。
这天的交谈过后，因李雅茹和袁海涛的事，苏七月对“心理”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领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这天正好没事，她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新华书店。
站在标着“哲学社会科学”的书架前驻足，仔细搜寻。
这个年代，心理学的书籍远不如后世丰富，但也并非空白。
她看到了彭聃龄主编的《普通心理学》、朱智贤的《儿童心理学》，还有几本译着，如曹日昌的《普通心理学》（修订版），以及一些更偏医学方向的《精神病学》基础读物。
苏七月正准备取下那本《普通心理学》翻阅，另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也同时伸向了同一本书。
苏七月微微一愣，侧头看去，撞进了一双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温润眼眸中。
“陆老师？”苏七月有些意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陆修远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惊讶之余笑了：“苏同学，好巧。你也对心理学感兴趣？”
他自然地松开了手，示意让她先取。
“随便看看。”苏七月拿下书，简单地翻了翻。
两人各自选好了书，在收款处付了钱，一前一后走出了书店。
“苏同学。”陆修远在身后叫住她，“有时间走走吗？聊几句。”
苏七月停下脚步，转过身，点了点头：“好。”
两人沿着林荫道缓缓而行，始终保持着距离。
“听说你毕业了，恭喜。”陆修远率先开口。
“谢谢陆老师。”
“未来有什么打算？听说有几家很好的医院都向你发出了邀请。”他状似随意地问道。
苏七月看着前方，“我申请回驻地卫生队，八月底就走。”
“什么？”陆修远脚步一顿，“回驻地？苏七月，你要想清楚。协和的平台、京市的资源，对你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
“那里的医疗条件、学术环境，根本不是一个小小驻地卫生队能比的。你现在凭一时冲动回去，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苏七月却笑了笑，笑容淡然又通透：“后不后悔，我自己最清楚。陆老师，我不是一时冲动。”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决定不再回避那个可能存在已久的症结。
“陆老师，有件事，我想冒昧地问一下。您……是不是对我，有一些超出师生范畴的感情？”
陆修远没料到她会如此单刀直入，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他推了推眼镜，试图掩饰慌乱，但紧绷的下颌线和躲闪的眼神出卖了他。
沉默了几秒，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苏七月，“是。我承认。从我第一次在省城医院见到你，就很欣赏你。后来看到你的聪慧、坚韧……这份欣赏，逐渐变成了爱慕。”
“但我从未想过要破坏你的家庭，我可以发誓！我只是控制不住追随你……”
“但您还是破坏了，陆老师。”苏七月道，“或许您没有实际行动，但您的心思，本身就已经越界了。而且，因为这份心思，给我带来过困扰。”
“比如黄灿灿同学，这几年她没少因为您对我的那点不同而针对我。我只是不想与她一般见识，并非毫无察觉。”
“我今天问您，不是为了指责，而是想把话说清楚。我很感谢您的欣赏，但我对您，只有学生对老师的尊敬，仅此而已。”
“我现在生活得很幸福，我的丈夫，我的孩子，就是我全部的选择和归宿。我希望，您能放下这份不该有的感情，去寻找属于您自己的幸福。”
这番话，她说得坦荡、体面，也足够决绝。
陆修远心中那点隐秘的期待彻底碎裂，化作尖锐的酸楚和失落。
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我知道了。抱歉，给你带来困扰。”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可是苏七月，回驻地……真的太可惜了。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在那里。”
苏七月看着他，“陆老师，等您将来有了自己的家，有了想要守护的妻子和孩子，您就会明白，没有什么地方，比有他们的地方更值得奔赴。”
“那不是埋没，是归属。”
陆修远目送苏七月走远，久久不愿收回视线。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旁边的树后冲了出来，是眼睛红红的黄灿灿。
她显然偷听了许久，此刻脸上又是伤心又是愤怒，“陆老师。她不要你，我要你！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看不见吗？”
陆修远回过神，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黄灿灿同学，感情不能勉强。我们不合适，请你以后把精力放在学业上，去找一个真正适合你的人吧。”
说完，最后看了眼苏七月离开的方向，转身朝另外的方向走去……
事已如此，只能，祝她前途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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