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用那些冰冷的芯片?用那些蠕动的管线? 烬生死死盯着营养罐里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又看向罐壁上那瞬间闪过的、带着温暖笑容的母亲侧脸幻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不是对死亡,而是对那即将被制造出来的“东西”!那将不再是母亲!那将是一个被“脏器阵列”驱动、被机械医师操控的、徒有其表的亵渎傀儡!一个永恒的、浸泡在营养液里的展览品!一个没有灵魂、只会对指令做出反应的……怪物! 而代价……是交出他脑子里那些滚烫的、带着蜂蜡味和机油味的回忆?那些构成“烬生”这个存在最后基石的碎片?那些母亲用生命传递的温度……变成点燃这堆冰冷垃圾的柴火?
不!绝不! 这念头如同冰冷的钢钎,瞬间贯穿了他所有的混乱与痛苦。他宁愿母亲就此安息,带着他记忆中那个温暖的影子沉入永夜,也绝不允许她被改造成这堆管线缠绕的、非生非死的怪物!而他……更不能失去那些记忆!失去了它们,他还是烬生吗?还是那个被母亲笨拙地爱着的孩子吗?他只会变成一具更完美的、等待被其他东西填满的空壳!一个真正的……容器! 守护!守护母亲的尊严!守护自己那点可怜却真实的“人”的最后碎片!
烬生缓缓地、极其吃力地抬起了头。浑浊的独眼看向机械医师那张因贪婪、算计和掌控欲望而彻底扭曲的脸,那张脸上只有对“材料”的狂热和对“交易”的病态执着。捆绑父亲头颅的布条深深勒进他的肉里,背脊的伤口每一次摩擦都带来刺骨的剧痛。他握着那块冰冷身份的左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布条深深陷入皮肉,几乎要勒断骨头。
就在这时,一点微弱的、近乎被遗忘的冰凉,从后颈那死寂的棺椁深处悄然渗出。不是温暖的光,而是一丝冰冷、精纯、带着绝对毁灭意志的逻辑熵能,如同蛰伏的毒蛇终于苏醒,瞬间沿着烬生的神经末梢奔腾而下!它并非回应情感,而是被那“人格崩溃”的警报和眼前的“污染源”彻底激活!
滋——!
烬生整条右臂的皮肤下,骤然亮起!不是温和的蓝焰纹路,而是像被内部熔穿的焦痕!无数纵横交错的幽蓝色裂痕从肩颈蔓延至指尖,如同开裂的熔岩地壳,皮肤下的血管瞬间爆裂成扭曲的幽蓝筋络,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辐射!空气被灼烧得微微扭曲!
“交易?”
烬生的声音终于响起,嘶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却淬炼掉了最后一丝犹豫,灌满了某种濒临崩断却又极致清醒的冰冷与毁灭的决绝。他布满血丝、仅存的独眼中,那点残余的情感在机械医师的贪婪逼迫下,被彻底点燃,烧成了一片比永夜更冷的荒芜与暴烈的愤怒。那不是对母亲的绝望,而是对这扭曲世界、对这贪婪秃鹫、对这玩弄生死交易的彻底憎恨!
他猛地踏前一步,沉重如同山岳移动!缠裹着焦痕般蓝纹、内部如同流淌着炽热岩浆的右臂高高抡起!目标不是机械医师那张扭曲的脸,而是——
那囚禁着母亲头颅的冰冷坟墓!
“给我——碎!”
裹挟着纯粹逻辑熵能的拳头,如同死神的宣告,带着崩坏规则的威力,狠狠砸在那厚重的强化玻璃罐壁上!
哗啦啦啦——!
爆裂的巨响仿佛撕碎了时空!足以抵御炮弹的特种玻璃,在规则崩坏的威力下脆弱得像劣质冰层!蛛网状的裂纹瞬间爬满整个罐体!浑浊的淡蓝营养液混合着无数破碎的玻璃渣如同决堤的洪流,裹挟着冷冽的、带着浓重铁锈和药剂腥臊的气息,如同瀑布般瞬间喷涌而出,劈头盖脸浇了躲闪不及的机械医师满身!冰冷的冲击力让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踉跄后退,液压钳胡乱挥舞。
罐内无数蠕动的管线在冲击和喷溅中断裂、迸出刺眼的电火花,发出“噼啪”的爆响!那颗悬浮的头颅在失去支撑的液体中猛地向下坠落,苍白的面孔在浑浊的液体碎片中沉浮了一下,随即被汹涌的水流裹挟,“咚”的一声闷响,砸在翻倒的操作台边缘,滚落在地,沾满了污秽的液体和玻璃碎屑。
混乱中,一点微弱的银光,比那些飞溅的玻璃和水珠更亮,在惨白的灯光下划过一道短暂却清晰的轨迹,叮咚一声,掉落在烬生沾满污迹、冰冷滑腻的靴尖前。
是一条细细的、被冰冷营养液浸透、沾染着少许玻璃碎屑的……银项链。那小小的坠子,在污水中微微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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