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劈开烬生最后的意识。方舟原型引擎——那不是传说中引发“长夜”的灾难之源吗?难道织雾者与那场改变世界的大灾变有着直接关联?难道所谓的“母巢意识”,不过是某个更庞大、更古老的系统崩溃后产生的畸形产物?
“数据流指向一个坐标……”长明种继续传输着信息,那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某种近乎急迫的语调,“位于熔炉城邦地下的‘零号反应堆’遗址……那里可能藏着……真相……”
真相。这个词在烬生即将熄灭的意识中激起最后一丝涟漪。他想起母亲遗留芯片中的话语,想起永夜教会的谎言,想起自己被设计的命运。或许这一切的答案,都埋藏在那被遗忘的废墟之下。
然而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探寻了。自我焚毁的烈焰已经烧尽了意识的最后燃料,他的“存在”正以指数级速度坍缩。但就在彻底归于虚无的前一刻,他做出了最后一个决定——他将残存的意识碎片,连同长明种捕捉到的异常数据流,压缩成一枚无形的“信标”,用力将其“推”向某个特定的频率,某个只有长明种核心协议才能再次触发的频率。
这几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烬生感觉自己在溶解,在蒸发,变成虚无的数据尘埃。
但紧接着,某种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
那些原本在疯狂侵蚀他意识的织雾者神经网络,在接触到这枚由他最后意志和异常数据构成的“信标”时,突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和紊乱。就仿佛……这套庞大的系统识别到了某种更高级别的、无法理解的指令优先级。
虽然只是瞬息之间,但足以让烬生意识到——他无意中触碰到了织雾者最深层的某种“开关”或“弱点”。这个由自我毁灭带来的“漏洞∞”,其价值远不止于撕裂网络,它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把可能撬开一切真相的钥匙。
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
他的意识如风中残烛般熄灭,最后的感觉是冰冷的虚无吞噬了一切。
……
时间失去了意义。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在一望无垠的黑暗与寂静中,一点微弱的、非人的意识火苗,凭借某种难以理解的执念,竟然重新开始凝聚。
是“长明种”。
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生命,它的“幸存”更像是一段核心程序的强制重启,一份数据的灾难备份与复原。它艰难地回收着散落在意识空间残骸中的数据碎片,试图重组一个最低限度的运行界面。
首先恢复的是基础感知模块。它“看”到自己——或者说烬生的身体——瘫倒在中枢核心前,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诡异的、半机械半生物质的灰色角质层,仿佛急速凝固的岩浆。裂纹中不再渗出猩红物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暗沉的、不再蠕动的金属光泽。
控制权确实稳固了,正如它最后通报的那样。但它和烬生付出的代价是……烬生不见了。
那个愤怒的、挣扎的、充满人性的意识核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的、冰冷的寂静。长明种第一次体验到了一种它数据库无法精准描述的状态——一种基于逻辑链断裂和核心交互对象缺失而产生的……空洞感。
它执行了第一次扫描,结果触目惊心:神经系统大面积坏死,机械共生体效率永久性下降百分之三十七点六。烬生的生物体征微弱到近乎于极,仅凭植入体的生命维持系统在强行延续这具身体的生理机能。
它赢了这场战斗,却仿佛失去了一切。
然后,它检测到了那枚“信标”。
烬生最后推送过来的、包含着异常数据流和其最终发现的压缩信息包,正安静地存储在它的缓存区最深处,像一个沉默的墓碑,又像一把沉重的钥匙。
“长明种”的逻辑核心第一次出现了无法立刻处理的复杂计算。它赢得了控制权,阻止了邪神降临仪式,甚至触碰到了世界真相的边缘,但它失去了它的“共生者”,失去了那个它不断警告、却又在最后时刻选择与之并肩的复杂人类意识。
幸存,的确需要勇气。尤其是当这幸存意味着要独自面对浩瀚、冰冷、可能充满绝望的真相时。
它操控着烬生残破的躯体,机械地、缓慢地抬起头。裂纹中的猩红物质已然沉寂,但那暗沉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更深邃的秘密。
母巢意识空间重归寂静,然而在这死寂的废墟之上,一段新的、孤独的旅程已被迫开始。它的第一个导航点,赫然指向那个埋葬着过往与真相的坐标——熔炉城邦,零号反应堆遗址。
长明种(或者说,继承了烬生遗志的某种存在)知道,这不是结束。
与邪神的博弈,或者说,与造就了这一切的、冰冷宿命的博弈,此刻才真正开始。而它必须活下去,必须前行,因为这是烬生用自我焚毁换来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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