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面罩下的星空旋涡缓缓加速旋转,发出一种类似冰冷气流掠过的、近似轻笑的声音。“傀儡?囚禁?多么……狭隘和充满人性弱点的视角啊。”他抬起一只由不断增殖、蠕动着的暗红色菌丝构成的手,指向那颗白色心脏。“你看它,在你眼中,它像什么?一个器官?一件武器?不……它是'可能性'本身的具象化,是你的母亲从长明种那条冰冷、死寂的时间长河中,窃取来的一捧'活水'。”
他在试图重构我对整个事件的认知框架。烬生冷静地分析着。祭司的策略已经转变,从直接的索求,变成了更具迷惑性的理念灌输——将织雾者那毁灭性的目的,包装成某种超越凡人理解的、崇高的使命。
“长明种渴望的,是绝对的秩序,它将时间修剪成一条笔直、'洁净'却毫无生机的干涸河道。而你的母亲,她以惊人的智慧洞察了这种'纯净'背后所隐藏的、万物终结的死亡气息。于是,她为我们……也为所有被秩序所排斥的生命,偷来了这个……”祭司的声音里仿佛带上了一种虚假的崇敬,“这个包含了所有被长明种视为'错误'、'冗余'、'需要被修剪掉'的时间分支的集合体。”
祭司向前踏出一步,烬生立刻闻到那身破旧制服上散发出的、与他父亲遗物上一模一样的、混合着机油、硝烟和淡淡血腥的气味。这是精心设计的、针对我情感弱点的攻击。烬生在内心警告自己,用父亲的气息来瓦解我的防线。然而,他的心脏还是不争气地加速了跳动,那些与父亲共度的、短暂却温暖的记忆碎片,是他在这冰冷残酷的世界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我们织雾者,并非如长明种所污蔑的那般,是纯粹的毁灭者。我们拥抱混沌,因为混沌……即是生命本身最原始的脉搏!我们追求的,是让所有被压抑、被禁锢的可能性重新流淌,让世界回归其本该拥有的、充满无限可能的丰饶之姿!”
“所以你们就散播蚀气,制造哭嚎菌毯,将活生生的人扭曲成怪物?”烬生厉声质问,但与此同时,他的内心却在飞速权衡着一个可怕的问题:如果混沌真的代表着生命的活力,那么极致的秩序,是否在本质上就意味着死亡?
“那是蜕变!是通往新生的、必要且痛苦的蜕变!”祭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狂热的感染力,“为了打破长明种那僵死、冰冷的秩序牢笼,必须要有足够强大、足够剧烈的'混乱'作为催化剂!我们给予他们肉体的痛苦,但我们也给予了他们……选择超越自身形态、拥抱无限可能的机会!”
他在为显而易见的暴行披上哲学的外衣,寻找看似合理的借口。烬生想,'必要的恶'这个逻辑陷阱,对于经历过无数残酷现实的我来说,并不算高明。然而,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脑中最深的角落低语:如果拯救绝大多数人必须牺牲一小部分,这个选择是否就一定是绝对的错误?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祭司再次将焦点指向白色心脏:“激活它,钥匙的持有者。但不要像长明种所期望的那样,用它来重启一个更加'纯净'、更加死寂的永恒牢笼。而是将它交给我们,让我们用它来灌溉整个干涸的世界!你可以成为新世界的缔造者,而非旧世界的陪葬品!”
就在此刻,长明种冰冷、毫无波动的警告如同冰锥般刺入烬生的意识:
【切勿听信蛊惑!织雾者所定义的'混沌',即是物质与法则的彻底解构,是最极致的虚无!激活心脏并交由他们控制,只会导致当前时空结构的基础逻辑链断裂,最终回归至万物未分的奇点状态!那并非创造,而是彻底的终结!】
双方都言之凿凿,都将对方指认为带来毁灭的元凶,而将自己标榜为唯一的救世主。烬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站在一片由谎言和部分真相交织成的迷雾深渊边缘。在这种认知的绝对迷雾中,他该如何判断?凭什么去相信?
“那么,我母亲呢?”烬生突然问道,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在她的'可能性'图景里,我究竟应该相信谁?” 这或许是最后一张牌了,他想,如果连母亲留下的启示都不能带来一丝清明,那么前路或许真的只剩下来自命运的嘲弄。
织雾祭司的动作,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这一瞬间的迟疑,没有逃过烬生高度专注的邪神义眼——即使是这个看似全知的存在,似乎也有其无法完全确定、或是触及痛处的领域。
随即,祭司发出一声悠长的、仿佛承载了无数时光重量的叹息:“你的母亲……她太理想主义了。她既畏惧长明种的绝对秩序,也无法……完全认同我们为了伟大目标而必须采取的某些手段。她妄想着能找到一条介于两者之间的、不染鲜血的'第三条路'。”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流露出某种近乎……人性的、复杂的情绪,“为此,她付出了远超想象的代价。她成了自己伟大实验的囚徒,永世承受着希望与绝望的永恒撕扯。我们……甚至长明种,都无法真正将她从那种状态中释放。或许,彻底的遗忘……对你,对她,都是一种残忍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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