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停在发光菌墙前的动作更加引人注目。他的动力甲各个关节都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声响,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当他的手抬起时,指尖的颤抖明显到连其他队员都注意到了异常。一名队员甚至不自觉地也将手搭在了武器上,这个细微的动作彰显了队伍内部正在滋生的不信任感。
就在这时,烬生左眼的剧痛达到顶峰。太阳穴如同被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视线被暴雪般的噪点覆盖,在短暂的自我迷失中,他“看”到了——
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流,而是炽热、破碎的记忆回响:
……一个女孩的笑容有着浅浅的酒窝,她的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她递出菌类时,小指上还沾着泥土。
……一双小手,小心翼翼捧着一簇和墙上一样的发光蓝色菌类,递到一张布满战痕的冰冷面甲前。“爸爸,看,星星掉到地上了。”
……绝望的、非人的咆哮,金属被巨力撕裂的尖啸,一个身影跪在永远关闭的隔离门前,面甲映出门后那点“星星”光芒彻底熄灭的过程。当隔离门关闭的瞬间,面甲内部显示屏上闪过的一行小字:“生物信号消失”。
“报告你的状态,队长。”队内通讯传来另一名队员的质疑,声音里带着警惕。
“……检测到未知的生物信号。”队长的回答有了一丝延迟,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金属在摩擦,“正在进行风险评估。”
烬生陷入了一种“逻辑熵灼烧”般的虚无感。他仿佛旁观着自己的行动被拆解成代码,却又清晰感受到队长面具后那真实的、混杂着愤怒与痛苦的目光。他是在见证一个机器的崩溃,还是一个灵魂的重生?“我是人还是机械?”这个问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他脑海中盘旋。
原来,这位队长,曾是贫民窟的一员。在一次大规模的“净化”行动中,为了执行长明种AI“切断污染源”的绝对指令,他亲手将女儿所在的区域封锁。他本应是秩序的执行者,却成了自己悲剧的缔造者。巨大的痛苦与自责让他自愿接受了最彻底的改造——植入了最强的“逻辑炸弹”,抹去了这段记忆,将自己变成了一台只为任务而生的完美机器。而长明种的死亡,让那道锁住记忆的枷锁,轰然断裂。
“风险评估?”血瞳的声音这次直接切入队内公共频道,清晰得如同毒蛇吐信,“还是……忏悔?你看到的,是需要清除的污染源,还是你女儿递给你的、那些再也没能捡起的星星?”
这句话如同投下的炸弹。
队长的头盔猛地转向血瞳,面甲下的目光几乎要实体化。武器系统解锁的“咔嚓”声在狭窄巷道内尖锐地回荡。“闭嘴!”队长咆哮道,那声音已经完全失去了伪装,充满了人类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动力甲让地面都为之震动。
当队长咆哮时,他动力甲肩部的散热栅格突然全部展开,喷出大量白色蒸汽——这是系统过载的典型表现。他踏前的那一步在地面留下了深刻的裂痕,裂痕中迅速爬满了贪婪的菌丝。其他三名队员虽然举着武器,但他们的站位暴露了内心的犹豫:两人微微侧身,保持着可以同时应对队长和血瞳的姿势;另一人的枪口则明显下垂了几度。
气氛瞬间凝固。烬生注意到,队长动力甲侧面的一个小型记录仪指示灯,正在以一种不规则的频率疯狂闪烁着红光。那不是正常的记录状态,而是在标记“严重异常行为数据”。每一次队长情绪波动,那红光就会剧烈闪烁,像一颗濒临爆炸的心脏。记录仪的外壳上,刻着一行细小的铭文:“忠诚于秩序,忠诚于真理。”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几乎被磨平的字迹:“为了阿黛拉”。当红灯疯狂闪烁时,这行字迹会短暂地发出微光,仿佛在回应着队长激荡的情绪。
“我们走。”队长最终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猛地转身,不再看任何人。他带头向前走去,步伐比之前更快、更重,像是在逃离什么。在转身的瞬间,烬生看到他的一只金属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胸甲,仿佛在触摸一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
返程的路上,队伍的气氛降至冰点。队员们彼此保持着最大安全距离,每一步都踏得格外谨慎。经过一些特别阴暗的角落时,能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蠕动声和呜咽声,但没有人再去查看。队长的步伐越来越快,有两次甚至差点撞上突出的棚屋支架。他的呼吸声通过面甲的扩音器传出,粗重得如同受伤的野兽。
当队伍终于穿过贫民窟,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废弃广场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广场地面铺着古老的花岗岩,这是少数菌丝无法侵蚀的材料。在这里,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一些。但队长没有停留,他甚至没有按照惯例进行区域安全扫描,就匆匆下达了解散命令。
巡逻队解散,队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去,彼此间保持着距离。广场上只剩下烬生和血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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