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中午，戚礼线上被call，回房间开视频会，有关《浮萍》的终稿修改。
这次一提交，基本等于最终定稿，只要万盛那边审核一过，就可以走影视化的立项流程了，所以这次会议是重中之重，老板参会旁听，包括戚礼在内的四个编剧，加一个刑侦顾问，正脑暴着剧本最终的破案细节，力求剧情逻辑完美，细节无误。
戚礼工作时专注度极高，没听到敲门的声响，直到戚磊把门推开，又敲了敲。
她摘下一边耳机，朝戚磊笑笑。
戚磊这才端着饭菜进来，见她桌上被各种各样的参考书和纸稿铺满，把餐盘放到了一边的凳子上。
时针指向十二点半，耳机里是老板说休息的声音，戚礼便扣上了pad。
“爸，我可以出去陪你们吃的。”她说。还给她各拨了一小份端到屋里来，要不是戚礼自小规矩，他们这样是要把她惯坏的。
“趁热吃，吃完就放那儿，一会儿我再进来拿。”戚磊说完，转身低着头要出去。
“爸，你陪我坐一会儿。”戚礼端过那个餐盘，把饭和菜放到腾出了一小块空的桌子上，手拍了拍凳子。
戚磊笑，看戚礼吃饭，又坐了过去。
戚礼吃相很好，她单手拿着筷子，因为赶时间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嘴里送，腮帮鼓起一点又瘪下去，鬓边的碎发毛茸茸的，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戚磊忍不住看着女儿笑，又把目光转向她的房间。
平时戚礼不在家，他很少进来，都是宋漱华在打扫，看起来跟戚礼刚上大学离开家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书架上还放着她喜欢的玩偶和书，底部的柜子里是她初高中做过的习题，宋漱华收得很好，一本都舍不得扔。
“爸。”戚礼看他，“一会儿借我你书架上的笔记看看。”
“做什么？”
“我的凶手要最后误导警察一次才能被抓，我翻翻你当年的笔记看有没有什么灵感。”
“行。”他答应下来，又忍不住蹙眉问了声，“你的凶手？”
“对啊。”戚礼点头，“凶手也是我的智慧结晶，他越聪明，就显得主角和警察越厉害。而且，剧情需要跌宕起来，读者才能爱看么，所以我打算在最后加个小高潮。”
戚磊大致听懂了，笑着说：“那我应该不会愿意当你书里的警察。”戚磊不懂剧作情节的节奏设置，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金手指和主角光环的普通刑警，他知道戚礼看过很多悬疑小说，有时候那些小说里的一笔带过，就可能是一个刑警队数年难眠难休的心头之刺、受害家属泣泪喊天的心头之血。
当刑警这么多年，他还有未破的案子，疑云和受害者的脸终日盘桓在心头。可他已经追不动了，只能交由邢疆甚至是再之后的后辈们。从这角度看，除非天下无贼、无凶，否则他再当五十年刑警都不会够，直到把凶手的脸摁在受害者冰凉的墓碑上，才算完。
戚礼或许不懂他眼中的那抹复杂，放下筷子伸手过来晃了晃他的胳膊，“我爸肯定是最英明神武的那个啦，奸佞坏蛋一个都逃不掉！”
戚磊笑着摸她的脑门，“快吃吧。”
戚礼低头吃饭，没一会儿又抬起头说：“放心吧，爸。我笔下任何一个做了坏事的人，都会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虚构的作品再花样百出，亦正亦邪的角色再引人注目，她都会竭尽所能地去写让这个社会更好的东西。她是个写故事的人，正义与邪恶，她有权定义那道线画在哪里，她的眼中黑白分明，不会输出任何一点暧昧的价值观，这是戚磊身体力行教诲她的，对错、和一个人应当承担的责任。
她近乎固执地恪守这条原则，不会允许生命中出现任何一点灰色地带。
没有例外。
没有……例外。
她莫名嚼得很凶，腮边鼓动的频率也变快了。戚磊一直静静的看着她，眼中欣慰又复杂。
他的目光放到她书架上一个银光闪闪的奖章上，那是戚礼在高三那年获得的市级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奖。后来因为她高考成绩在市里榜上有名，那条新闻还被岚城官方转发了。
戚磊等她吃完，慢慢问了一句：“暮暮，你有怪过爸爸吗？”
戚礼喉头哽了一下，垂着眼睛很快的摇头，说：“没有。”
她想起那双眼睛，在心里重复：我没有。
————
戚礼删掉秦明序微信的第六天，秦汀白说爷爷要他回家一趟。
老书记的指令，秦明序不得不从。他从兴爵门口打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司机把他放到了北墅区沿线，便走了。
靠近岚城机关要所，附近车辆严查，进一道闸口就要登记一遍，秦明序这一路连行人都很少看到。
没车来接，他沿着平直道路往前走，百无聊赖数着道路两旁笔直的梧桐树。他脸上的淤青散的差不多了，重现出一副好皮囊。只是那双眼睛，因为这几日昼夜不分的喝酒打牌，血丝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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