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礼仿佛已经看到了秦明序拎着工具焊接,穿最方便的工字背心,一身薄汗,甩了手到角落水龙头下冲一颗苹果,坐在折叠椅上得意自己的成果,再伺机朝她索吻邀功。
她以前是最喜欢这个天台的,清净像一座孤岛。可后来她嫌路太远了,一场暴雨又冲垮了它,她就忘了自己可以用跑的,最快五分钟,就能和他在私密的小岛尽情拥抱。
越来越少,后来的后来,她就不再抱他了。
那场雨之后,小屋是什么时候建起的,她都不知道,她从没来过。以前是不想,后来想起了也刻意逃避。让他建起的小房子空了这么久。
戚礼的心在疼,因为旧楼要重建,她的小房子要拆掉了,它等了这么久,她还没有在下面待过一次。
她舍不得,特别特别舍不得,心疼到坐在折叠椅中大哭,坚固的小岛沉默着在头顶守护。
戚礼抱着肩,哭得眼皮发肿,她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来,轻轻说:“秦明序,我成年了。”
曾经她允许他在这里吻她,谁也没有遵守诺言。
桃花随风摆动,恍若掉入人间的云霞,又是一年娇美蓬勃的春。等到桃林结果之前,她将北上远行,达成夙愿,再也不见。
戚礼的泪从汹涌到平静,泪痕未干,她说:“我真的放下你了,我真的不会再来了。”
小房子在听,小房子看着她消失,她说:“我保证。”
时光飞逝,残忍如暴政,回忆像蝉蜕剥脱,再坚硬的伤疤角质,留在原地,她依然新生。
七月,戚礼已经拿到了京大的录取通知书,夙愿得偿,那一刻清风滑过心口,安宁开阔,她笑着落泪,仿佛从未失去。
她签下离校单,和景老师拥抱,送了她一束花。她经过岚高再平直不过的石板路,犹记起校报上说过,这条路直通恢弘的校门,是为了学子们一路坦途。
又经过路边人人得见的光荣榜,戚礼没看,不过她的照片和名字在最上头,好像没有谁比她更理所应当。
考完试漫长的假期戚礼立马要做的事有三个:打耳洞、考驾照,和报外教课。
她的叛逆,她的自由,还有多年应试教育下她唯一的欠缺,口语。她要一一圆满达成。
打完耳洞那天傍晚,她非常有仪式感地去吃了一家不便宜的日料。
最近要忌口,即使早有丰富经验的江因在电话里大大咧咧给她重复没多大事,不碰不压就行,她仍旧小心翼翼,连芥辣都少沾。
圆润白皙的耳垂略微发肿,缀着一颗小珍珠,戚礼觉得耳朵热烫烫的,但她大大方方,试着检验水平,和来自日本的大厨用英文对话,已经毫无障碍。
她还不知道omakase在未来的某一年会变得很火,她只记得那顿饭吃了很久。
直到上弦月升起,霓虹光影透过晚香玉的叶瓣,一地斑驳,晃人心神。
这家餐厅小有格调,倒尽茄汁的空铝罐在老板巧手下坠成水滴状风铃,顺风的方向哐当哐当敲击着门板。
戚礼第一次来,听不惯这种响动,对日式的热情招待也有些应对生涩,她保持笑容,用新拓展的词汇量向老板夸奖食物的美味,又顺手扶了一下离头顶很近的鹅黄色小灯。灯泡烫手,她又缩回来,同时对面镜子里的人也缩回手,和她对望。
良久,她把装饰性的银框眼镜用镜布妥帖包好,放进女士包里,起身,对店员殷勤的鞠躬淡淡点头,即使这一餐不合胃口,也和老板道谢,走出店门。
她喝了点清酒,等代驾的同时立在门口接起一个电话,身姿卓然清冷,将范思哲去年成衣系列的女士西装穿出了新模样。她那股劲儿,穿不出过季的东西,往那一站,就是独属于戚礼的潮流。
她接了个新项目,最近在磨大纲,型还没出多少,资方先按捺不住了,频频指手画脚。戚礼晚风中微醺,听制片说起各方要求,轻轻笑了:“干脆让他们打一架好了,出个最终方案给我。”
制片笑骂她:“倒反天罡。”
制片说:“你也歇够了吧,明天来公司开会。”
戚礼应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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