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礼敏感的大脑中,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条刺耳的免责声明。她的指甲抠进了虎口里。
“现阶段手术成功也只能暂缓病人的记忆退化过程,概率是五十五十,这个都要提前告知。”医生说,“这几个月观察下来,病人的心肺功能是可以支撑手术的,再加上后期的一些锻炼和药物治疗,我对结果是比较乐观。”
宋漱华赶忙点头,“谢谢医生。”
戚礼动了下眼睑,看向医生,“什么叫这几个月?”
医生低头看了眼报告,“手术预计就在七天后,这些天注意饮食清淡……嗯?你说什么?”
宋漱华摁住了戚礼的手,对医生说:“没关系,谢谢您了。”
医生点点头,站起身来,戚礼紧随着站起来,碰了下鼻子,说:“许医生,我想问您,我爸之前一直都在吃仑卡奈单抗,控制得好而且副作用都很小,可以继续观察暂时不手术吗?”
许医生侧过身来,看了眼宋漱华,“你没跟她说病人最近的情况吗?”他不仅是一位医生还是医药机构的研究员,说话总是直来直去,对戚礼道:“你爸属于进程很快的,几个月就影响到了认知和日常生活,现在仑卡奈已经不起太大作用了,不能及时干预的话会造成脑细胞的死亡,这就算是后期很难控制了,”
“不过我们术后会判断情况给他服用更适合的药物,而且在实验阶段的手术花费也比长期服用仑卡奈少很多,对家属来说经济上不会有太大负担。”
戚礼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只凭本能说道:“不考虑钱的问题……”
医生很肯定地告诉她:“如果能承受风险,以你父亲的情况,也是手术的效果会更好,这些我都有跟你母亲分析过。”
戚礼动了动唇,她想说她承受不了。
医生走了,宋漱华抑制不住哽意,在后面抱住了戚礼,“暮暮……”
戚礼目光失色,“妈,你们瞒我了是吗?”
她一共才走了三个月,医生口中临床观察也是同样的时间,那时候的戚磊就像没得病的正常人一样,根本不能做这样的手术。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北京?”她颤声问,“你们给我发的照片,去石窟那些地方旅游,也是骗我的?”
“是真的,是真的,暮暮。”宋漱华紧紧抱着她,“只不过你爸那时候还没决定要做手术,只是日常监测。”
宋漱华知道终究瞒不住戚礼太久的,她只是想让女儿忙的时候能少操他们的心,习惯性遮掩到现在,每一次对话和视频都刻意放低了戚磊的存在感。
戚礼还没进组前,戚磊已经确诊了这个病,短短一个月,就有了失认的症状。他时常会拿起电视柜上的全家福仔细看很久,宋漱华鼻酸,不去打扰,知道他是在努力记住家人。
他是男子气概十足、顶天立地的,换种说法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戚磊不愿意住院,不想家里有任何多余的人。他相信自己的意志力可以对抗遗忘。宋漱华也相信他。
后来一天早上,她在厨房煮粥,客厅突然传来巨大的碎裂声。宋漱华吓了一跳,急忙出去查看,戚磊拳头上都是血,一滴一滴掉在地板上。电视旁边他经常用来检查装束的落地镜已经尽数碎裂在地。
戚磊晃神间没认出镜中的自己,以为是闯入家中的陌生人。
那一眼,绝望又冰冷。宋漱华如堕冰窟。
她红着眼睛打扫干净整间房的玻璃碎片,将落地镜的残骸费劲地搬出门外,再把家里所有的锐物利器都收走。整个过程戚磊都坐在沙发上陌生又警惕地盯着她。
她可以接受戚磊那些暴躁、那些恶言恶语,但无法承受他随随便便一个冷漠的眼神。
她的头发以很快的速度白了,但戚磊不会再用疼惜的目光为她染头发。他不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了看到家中的惨状也是痛苦万分。
戚磊觉得有一个神经分裂出的第二人格在无情地拖垮他心爱的人,他忘掉了宋漱华,照片里更稚嫩的一张脸也越来越陌生,那种感受不如去死。
医生建议不如出去多走走,说不定可以刺激大脑。宋漱华当成圣旨去执行,她高知温柔的模样渐渐变了,全世界围着一个戚磊转,她心甘情愿。
宋漱华几度崩溃,几度扛下来了。
反而是戚磊抗不下去。
多年刑警养出的强悍身体素质在此时会让他的神经更加亢奋,β样蛋白更活跃,沉积加快,他很多次晚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会觉得身边睡了一个陌生的人。
脆弱的女人,脖颈一掐就断。
他不敢睡觉,怕再睁开眼这间十几年的房子里站满了他不认识的人,怕自己伤害宋漱华。
他身体里有一面装了二十多年的钟,让他出任务抓嫌犯的时间从来不会出错。那一天的凌晨四点半,这面钟告诉他——
“暮暮放学了,要去接她。”
戚磊看了看身旁的妻子,温柔地俯身亲了下,睡衣外面穿上外套去接小学三年级的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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