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磊一直看着她。
宋漱华在旁倒热水,戚磊突然碰了碰她,低声说:“别让她哭了。”
宋漱华惊道:“谁?”
他不说话,食指搭在被面上指了指戚礼。
宋漱华眼眶发热,抑制着浓烈的情绪,只是笑着摸了摸丈夫的脸。
热手巾熨了戚礼红通通的眼,她坐在床边和戚磊说话,讲初中时候的自己。戚磊说他女儿打小不让人操心,送去冬令营的时候,裹着白色羽绒服坐到火车上,贴着玻璃给父母比爱心,笑着扒出手指拜拜,一点没有分离焦虑,跟旁边鬼哭狼嚎的小孩形成鲜明对比。
戚礼笑了,凑过去向戚磊双手比心,问他:“是这样吗,我就是这么比的吗。”戚磊住了嘴,不懂她的热情,尴尬笑笑,不说话了。
戚礼收回手,慢慢灰了眼神。
有护工在,一些事情还是需要宋漱华来做,否则戚磊会因为陌生人碰了他的身体生气。他知道自己生病了,可有的时候转不过弯,眼前场景一会熟悉一会陌生,他无助地走来走去,抑制着茫然无措。
身边时常走过形形色色人影,他总觉得闭上眼会有陌生人进入他的房间,睡眠极短,精神兴奋度异于常人,因为没安全感脾气格外暴躁,没得病之前是身强力壮的退休刑警,真反抗的时候三个人都摁不住。
宋漱华为了让他睡觉,折腾出满头汗,依然安抚着拍被子,像取悦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戚礼近身不得,看了眼墙上时钟,已经凌晨两点。
就这么几个小时,她不管看到了什么,都没再落一滴眼泪。
护工轮班守,宋漱华把戚礼拉到外边,心疼地让她赶紧回酒店休息,明天不用过来那么早,反正一日日都是一样的,现在戚磊不记事,有护工在也用不着她什么。
戚礼看着宋漱华,喉头完全哽住,伸手抱住了她。
“妈,做手术吧。”
她说出这句话,牙齿打战,干涸的眼睛重新热了。
戚礼懂了,她倾向保守治疗,是没有看到戚磊发病时的样子,也没有亲自照料过。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病人那种残忍的天真,折磨着身边所有人,和清醒时的自己。如今戚磊不清醒的时间占多半,日常生活需要人辅助。他多数时间只认妻子,那种日久的折磨,会把宋漱华拖垮的。
他不会允许自己拖累宋漱华,亲生女儿也无权干涉他的决定。
戚礼接受了,惶惶于那个结果,只能逼自己暂时不去想。
天都快亮了,戚礼不想回酒店,就这么在房门外看着戚磊,宋漱华压了眉逼她回去,嘱咐一定睡一觉。戚礼怕宋漱华不睡,答应回去,先把行李收拾了。
这家私人医院背后有链路,处在城墙根底下,北二环内。后门出去就是京味十足的景观胡同,掺着老北京真住户。不是参观时间,门紧闭,低檐下幽幽点着灯,把小路照成不明亮的一截一截。
戚礼轻微的跫音响在胡同子里边,低着头,平稳的,若是迎面撞见个人都得感叹这姑娘挑凌晨闲逛得是多大的胆子。
她一身底气不知从何而来,如今才逐渐明晰,从小顺到大的姑娘,没见过多少阴暗,靠自己的眼明聪慧,无师自通了辨识人心。多的是人心飘荡,却不走歪路,影子跟着她也多正三分。
长大了,独身一人远行求学,也是庄严的四九京城,和岚城同为千年古都,各有各的气质乾坤。从端正的地方出来,再在首都浸润几年,浇透了冷雨,养出了深敛温厚的魂。
暗处有鬼,可人心端正,是真没什么好怕的。
戚礼习惯了待在有文化积淀的城市,即使现代的霓虹灯火彻夜不灭,也扰不到古建筑的古朴厚重,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覆盖历史,她踏过其中,眼神如流淌其上的岁月一般沉静无言。
像这座城,你看不懂她的过去,何以企望未来?
她的过往只有一个人参与破坏,于是这么多年,门扉都无法为别人应声而开。
戚礼空白的思绪停了,酒店门口,她站住了脚。
这座城里珍贵的古建众多,致使这里的霓虹华彩比别处都要温柔许多,落在那道身影上,更加如一缕幽魂般缠绵悱恻。他侧着身站立,高大挺拔,风衣扣落下一道剪影,煌煌不像真实。
戚礼突然有些喘不过气。
秦明序似有预感,手从风衣袋里拿出来,转过来看到她,如释重负一抹笑。
他抬脚朝她走来。戚礼怔怔看着,脑门被弹了一下。
“刚回来?你知不知道我等多久?”他语带责怪,神情却分外温柔。
戚礼反应过来,“你怎么……”
她控制不住上下扫了眼,在他亚麻色的风衣上,复古文艺的颜色和单品,和他的气质大相径庭,硬是穿出几分慵懒邪肆的感觉来。
“不是说想你?”他反问,上手捏她的脸。
想她就直接来找她,秦明序的逻辑就这么简单。
戚礼不会应这句话,呐呐哦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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