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瑶那句“陛下特意强调…此方案,需融入‘破敌神曲’之精髓,体现‘节奏感’之奥妙…不得…有误。”还在江屿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像被捅了马蜂窝。他抱着破包袱,脚底下像踩着棉花,被乐瑶领进了这间新挂上“宫廷礼乐院”牌匾的大殿。
殿内倒是宽敞明亮,就是空旷得能跑马。几张紫檀木大案拼在一起,上面孤零零地摊着乐瑶带来的那本厚得能砸死人的《凯旋大典仪程预案》。空气里飘着一股新刷油漆和旧木头混合的怪味儿,阳光透过高窗照进来,能看见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周老…还没到?”江屿白清了清干得冒烟的嗓子,试探地问。他实在不想跟这位清泠泠的乐师单独待着,压力太大,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原形毕露。
乐瑶正小心翼翼地将那本预案在案首摆正,闻言动作顿了顿,没回头,声音平平:“周老那边…可能还需稍待。” 她想起太学府传来的消息——周墨宣大人因在庭院中“慷慨陈词”过甚,一时气闷,需要静养半日。这“慷慨陈词”具体是什么,传话的小太监表情诡异,语焉不详。
江屿白刚想松口气,找个角落缩着研究他的黑石头,殿门口的光线就被一个高大的人影堵住了大半。
王猛将军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点回音就砸了进来:“哟呵!江协理!乐协理!挺早啊!这地儿够敞亮!就是少了点人气儿!” 他一身锃亮的明光铠还没脱,走路哐当哐当响,跟移动的兵器架子似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盔甲鲜明的副将。他大马金刀地往案前一坐,震得那本厚预案都跳了一下。
“王将军?”乐瑶吃了一惊,微微蹙眉,“您这是…”
“嗨!陛下的旨意!”王猛大手一挥,震得空气嗡嗡响,“说啥凯旋大典,咱行伍出身也得参与意见!体现那个…军民鱼水情?反正就是露脸的事儿!咱老粗不懂那些弯弯绕绕,陛下说了,让咱来听听,有啥力气活儿,包在咱身上!”他拍了拍胸甲,发出沉闷的“哐哐”声,又意有所指地看向江屿白,“江小子,哦不,江协理!你那个‘捅王八裆’的劲儿,可得给咱整点提气的玩意儿!”
江屿白嘴角抽了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黑历史算是过不去了!
乐瑶的脸色更白了,陛下这到底是要搞哪一出?让一群武将参与礼乐策划?她仿佛已经看到编钟旁边杵着几个敲战鼓的大老粗了。
殿内气氛正诡异着,门口的光线再次被遮挡。这次不是高大,而是带着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周墨宣来了。
他穿着一身浆洗得一丝不苟的深紫色太学官袍,脸色比官袍的颜色还要沉几分,透着一股大病初愈的青白。花白的胡子似乎也没往日那般精神抖擞,微微耷拉着。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由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半眯着,眼下一片浓重的乌青,目光扫过空旷的大殿,扫过案前的王猛和江屿白,最终定格在乐瑶身上,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里面糅杂着痛心、失望、还有一丝…认命的疲惫。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走到主案后那张明显是为他准备的、铺着厚厚软垫的太师椅前,缓缓地、极其沉重地坐了下去。坐下后,他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然后闭上了眼睛,枯瘦的手指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王猛将军张了张嘴,看着周墨宣那副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的模样,愣是把嗓门憋了回去,只敢用眼神示意江屿白:这老学究咋了?被雷劈了?
江屿白缩了缩脖子,用口型回:被…被我气的?大概?
乐瑶垂着眼,大气不敢出,心里默默计算着离三日之期还有多久。这开局,比陛下弹棉花还令人绝望。
最终还是王猛这粗神经打破了死寂。他挠了挠头盔下的短发,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对着闭目养神的周墨宣,尽量把声音压得“轻柔”些,听起来像砂纸打磨木头:“咳…周老?您…歇好了没?咱是不是…该开始了?陛下那头…还等着回话呢。” 他指了指案上那本厚册子,“那啥…预案?”
周墨宣的眼皮猛地掀开,浑浊的眼珠里射出两道带着血丝的厉光,吓得王猛往后一仰。他看也没看那预案,仿佛那是什么不洁之物,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破旧的风箱:“开始?哼…礼崩乐坏,纲常颠倒,还有何‘礼’可议?有何‘仪’可循?” 他这话是冲着空气说的,但字字都像小刀子,嗖嗖地往江屿白和乐瑶身上扎。
乐瑶的头垂得更低了。江屿白则悄悄把怀里的破包袱抱紧了些,感觉那黑石头隔着布都烫手。
王猛可听不懂这些弯弯绕,他只听懂了“礼崩乐坏”,顿时急了:“哎哟喂周老!这话可重了!啥崩不崩坏的!咱打了胜仗,陛下高兴,搞个大典热闹热闹,让百姓们也跟着乐呵乐呵,这不挺好?您老学问大,给出个章程,咱当兵的照办就是!保管给您整得…那个…庄严肃穆!” 他搜肠刮肚,终于想起个应景的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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