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空气仿佛被那扇撞开的门板拍得凝固了。
雕花木门“哐当”一声撞在墙上,震得瑞兽香炉吐出的青烟都哆嗦了一下。
一个落汤鸡似的北狄汉子,裹着湿透的皮袍子,头发黏在额头上,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淌,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粗重的喘息还没平复,目光像受惊的野狼,在暖阁里众人脸上扫了一圈。
最后死死钉在摩诃耶那张卷胡光头上。
“摩…摩诃耶?!”他用生硬的官话吼出来,声音劈了叉,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还有他们…你们在密谋什么?!”
福顺挡在赵衍身前,尖细的嗓子带着惊魂未定的颤音:“放肆!御前失仪!拿下!快拿下!”
门口追进来的侍卫脸都吓白了,扑上来就要扭人。
“且慢!”赵衍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凌子坠地,瞬间止住了侍卫的动作。
他端坐在软榻上,玄黑龙袍纹丝不动,目光平静地落在闯进来的北狄汉子身上:“你是何人?擅闯禁地,意欲何为?”
那汉子被赵衍的目光一慑,狂怒的气势像被戳破的皮球,泄了大半。他下意识抹了把脸上的水,这才看清赵衍身上的龙纹和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度,又瞥见旁边穿着紫袍官服、脸色铁青的周墨宣…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生硬的官话带着浓重的卷舌音:“我…我是北狄使臣,拔都!奉…奉我王之命,前来递交国书!”
他慌乱地在自己湿漉漉的皮袍子里摸索,掏出一个油布包裹,手忙脚乱地解开,露出一卷同样湿了大半的羊皮卷。
“刚…刚在宫外护城河边,马…马惊了,掉…掉水里了…”拔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举着湿漉漉的国书,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我…我急着找地方烘干…走…走错了…”
暖阁里一片诡异的寂静。
江屿白嘴角抽了抽,差点没憋住笑。好家伙,递交国书把自己整成落汤鸡,还一头撞进敌方最高军事会议现场?这北狄使臣,路子够野!
周墨宣的脸色由铁青转向锅底黑,指着拔都湿淋淋的国书,手指头都在抖:“有辱国体!有辱斯文!递交国书,何等庄重!你…你竟如此…如此…”
“如此率真可爱?”江屿白小声接了一句,被周墨宣杀人般的眼神瞪了回去。
摩诃耶赶紧上前两步,双手合十,用北狄话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语气带着安抚和解释。
拔都听着摩诃耶的话,脸上的惊疑慢慢褪去,但看向周墨宣和江屿白的眼神还是带着戒备和不信任。他抖了抖湿透的羊皮国书,水珠溅了几滴到福顺的拂尘上。
福顺嫌弃地往后缩了缩。
赵衍看着这场闹剧,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转了几个弯。他抬了抬手:“福顺,带拔都使臣下去更衣,好生安置。国书…烘干了再呈上来。”
拔都如蒙大赦,赶紧跟着福顺往外走,临走前还狠狠剜了摩诃耶一眼,用北狄话低吼了一句什么。
摩诃耶缩了缩脖子,卷曲的胡子都耷拉下来。
暖阁门重新关上。
周墨宣立刻转向赵衍,痛心疾首:“陛下!北狄使臣如此粗鄙无状,竟擅闯禁地!可见其国野蛮,毫无礼法!我堂堂天朝,岂能与这等蛮夷…”
“周老,”赵衍打断他,语气平淡,“国书未至,先闻其声。这位拔都使臣,倒是个急性子。”
他目光扫过江屿白:“江爱卿,你那个‘天音使团’,看来得抓紧了。”
江屿白一个激灵:“臣明白!保证完成任务!”他脑子里已经开始飞快盘算:五百斤糖得用多少头骡子驮?安魂仪路上颠坏了怎么办?编钟…迷你编钟也得包厚点!
周墨宣看着江屿白那副摩拳擦掌准备去“赶集”的样子,再看看赵衍似乎已下定决心的表情,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去。完了,陛下是真被那“糖宝”和“板砖”蛊惑了!礼乐征伐,国之大事,如今竟真成了…成了去蛮夷之地兜售糖果乐器的闹剧!
他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北狄王庭那些蛮子拿着、听着安魂曲、对着迷你编钟指指点点的画面…老学究的尊严碎了一地。
半个月后,京城西郊,旌旗招展。
春风里还夹着料峭寒意,吹得“天音使团”的大旗猎猎作响。
阵容相当…别致。
正使周墨宣,官服穿得一丝不苟,腰板挺得笔直,花白的胡子在风中微微颤抖。他板着脸,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的十几辆大车,眼神活像在看一堆即将被糟蹋的传世珍宝,痛心疾首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
副使江屿白,精神焕发,指挥若定:“那车糖!对对对,就是盖着油布那个!再捆两道绳子!路上颠簸,别把糖粉颠出来!那可是咱的硬通货!”
艺术副使乐瑶,指挥着乐坊司的匠人将最后几件精巧的玉磬、古琴小心翼翼地装进铺满丝绒的箱笼,自己则抱着一个桐木长匣,里面是她视若珍宝的古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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