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档库里,炭笔沙沙的声响像是突然被冻住了。小豆子、小栗子、小榛子三个小太监,保持着俯身抄录的姿势,三颗毛茸茸的脑袋却像被无形的线提溜着,齐刷刷转向门口。六只眼睛里盛满了茫然和一点点的惊恐,像是突然被丢进猛兽笼子的小兔子。福顺那圆润的胖脸上,笑容僵得像块冻硬的猪油,拂尘柄在他手里打了个滑,差点掉地上。乐瑶的指尖还悬在琴弦上方,一个颤音半途夭折,发出短促又尴尬的“嗡——”。就连角落里沉浸在梵音预习里的摩诃耶大师,那嗡嗡的低诵也微妙地停顿了半拍,仿佛经文卡了壳。只有矿石圈里供着的“板砖祖宗”,依旧散发着稳定又事不关己的微光。
江屿白端着那杯凉茶,杯子悬在嘴边,忘了喝。茶水表面映着他自己那张目瞪口呆的脸。他脑子里嗡嗡的,反复回响着周墨宣最后那句石破天惊的话:“音律院…或可特招?” 啥玩意儿?特招?招谁?招这三个刚被他发掘出来、还没捂热的“人肉录音笔”小太监?进音律院?那地方不是整天研究“宫商角徵羽”、搞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押韵祷词的高大上学府吗?跟“撅屁股小人”和“奥力给”(小榛子本子上那个问号还新鲜着呢)能扯上关系?周老怕不是被周老自己那套“嘚哒神功”给练岔气了吧?
“周…周老?” 江屿白放下茶杯,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您…您刚才说啥?音律院?特招?” 他指了指三个还处于石化状态的小太监,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向周墨宣,脸上的表情混合着难以置信和一种“您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的担忧。“他们…进去干啥?给编钟配音效?用‘嘚哒哒’的节奏念祷词?还是给乐瑶姑娘的琴声配弹幕解说词?” 他试图用自己最擅长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来化解这诡异的氛围,顺便探探老爷子的底。
周墨宣没理会江屿白那套插科打诨。老爷子背着手,踱步到小榛子身后。小榛子正描摹着一张极其复杂的古谐律拓片,上面全是些扭曲盘绕、如同无数条喝醉的蚯蚓在打架的符号。他描得异常专注,小小的手腕稳定而精准,炭笔尖在纸上留下纤细又清晰的墨线,连符号边缘因年代久远而产生的细微毛刺都力求还原。周墨宣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那稚嫩却异常稳定的手腕,扫过那微微支棱着、仿佛在无声捕捉空气中尘埃落地声的薄薄耳廓。
半晌,周墨宣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在这突然安静的旧档库里格外清晰:“指腕稳如磐石,耳力敏逾鹰隼。此等禀赋,生来便是为‘捕捉’与‘复现’。”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从三个小太监身上移开,投向矿石圈里供着的“板砖”,那眼神复杂得像是看一个不争气的败家子。“天赐之器,终有尽时。” 他意有所指地哼了一声,又转向江屿白,花白的眉毛微微挑起,“尔那‘法器’固然神异,然其‘龟息’之状,非人力所能左右。音律一道,浩瀚如海,岂能因一器之损,便断了传承之念?”
江屿白眨巴眨巴眼,这回听明白了。合着周老这是被“板砖祖宗”的持续装死给刺激到了,深刻认识到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朴素真理,准备搞“人才备份”了!而且,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周老话里的重点——“捕捉”与“复现”!这不正是小豆子他们仨展现出来的神技吗?记录声音是捕捉,描摹符号是复现!老爷子这思路…跳跃得有点大,但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歪理?
“所以,周老您的意思是…” 江屿白试探着问,脑子飞快转动,“让这三位‘神耳’小公公,去音律院…嗯…深造?学习怎么用耳朵听出编钟的裂缝?还是用手摸出古琴的松紧?” 他想象了一下小豆子捧着个编钟,耳朵贴上去凝神细听的画面,莫名觉得有点喜感。
周墨宣这次倒是没冷哼,只是用一种“孺子勉强可教”的眼神瞥了江屿白一眼,转向福顺,语气恢复了惯有的不容置疑:“福公公,此三子之才,埋没于传话递物,实乃暴殄天物。老夫欲将其暂借于音律院,充作‘声纹辨识’学徒。不知司礼监那边…”
福顺是何等精明的人精,一听这话,胖脸上立刻堆满了“深明大义”的感动,拂尘一甩,抢着表态:“哎哟喂!周老您这话说的!太抬举这几个小崽子了!能入您老法眼,被音律院看中,那是他们祖坟上冒青烟!积了八辈子德才修来的福分!咱家替他们,还有他们那不知道在哪儿刨食的爹娘,谢过周老提携之恩!” 说着,还作势要躬身。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疯狂示意那三个还在发懵的小太监:“还不快跪下谢恩!傻愣着干什么!”
小豆子反应最快,“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小栗子和小榛子也慌忙跟着跪下,三个脑袋磕在地上砰砰响:“奴才谢周老赏识!谢周老栽培!” 声音里透着激动和茫然交织的颤抖。音律院?那地方对他们这些小太监来说,简直跟天上的仙宫一样遥不可及!现在居然能进去…当学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陛下,您的奏折上热门了!请大家收藏:(m.20xs.org)陛下,您的奏折上热门了!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