斫韵堂内,定魂香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与雷击木的阳刚、净土的宁和交织成一种独特的场域。那粒暗红珊瑚珠稳定地散发着微光,春禧的执念不再仅仅是需要安抚的怨灵,更像是一个签订了脆弱契约的同盟者。
沈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指尖从“通灵纹”上移开。脑海中回荡着“至亲血脉之‘灵’为引”这句话,如同冰锥刺入骨髓。董贯山失踪,其女下落不明,肃顺焚毁影匣……线索似乎断了,但又指向了一个新的方向——血脉。
如果“影匣”的驱动需要董贯山至亲血脉的“灵”,那么肃顺在得到影匣后,会如何对待董贯山和他的女儿?灭口是最直接的,但“灵”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是否能够被储存、转移,甚至……继承?
师父周鼎渊的笔记里,或许有关于此类禁忌之术的蛛丝马迹。他再次翻开那几本线装笔记,这一次,他带着明确的目标搜寻——关于“灵”、“血脉”、“契约”、“共生”之类的记载。
在笔记接近末尾的部分,一篇字迹明显更加潦草、墨迹深浅不一的记录吸引了他的注意。标题只有两个字:《缚灵录》。
“世有奇技,非正道,可缚生灵之‘本源灵光’于特定器物,以驱动异术,或为契约,或为奴役。此法多涉咒愿、血脉,损阴德,伤天和。其迹多见于古代‘阴阳工’、‘傀儡师’之流……”
“缚灵之法,核心在于‘引’。血缘为最上佳之引,尤以直系血亲,其‘灵光’同源,最易牵引、剥离、封禁……被缚者,轻则神思恍惚,体弱多病,重则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而施术者,亦将承受因果反噬,非大奸大恶或走投无路者不为……”
“破解之道,极难。需找到被缚之‘灵’的本体或血亲遗物,以更强大、更纯净之‘念’进行安抚、替代或……斩断。然稍有不慎,施救者亦将遭反噬,与被缚之灵共沉沦。”
沈墨合上笔记,掌心渗出冷汗。果然!董贯山制作的“影匣”,极有可能就是一种“缚灵”器物!而他女儿的“灵”,就是被剥离封禁进去的“引子”!所以董贯山才会在交易时那般惶恐不安,提及女儿。
肃顺得到了影匣,但他会放心使用一个需要活人血亲为引、且制作者可能心怀怨恨的邪物吗?他更可能的选择是:控制住董贯山,或者,找到控制其女的方法,确保“引子”的稳定。董贯山的“失踪”,恐怕并非简单的灭口,而是被囚禁,或者……他带着女儿逃了?
而春禧,她窥见的不仅是交易,更是这交易背后血淋淋的真相。她想守护的,是那个素未谋面、却命运堪忧的女孩。她的死,或许是为了切断肃顺通过她可能追查到女孩的线索?
思路逐渐清晰,但寻找一个在百余年前可能只有几岁、且被肃顺这种权臣搜寻的女孩,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在沈墨感到棘手之际,工作台上的手机再次震动。是赵老师。
「小沈,又有发现!我申请调阅了内务府匠作档案的底档,在道光二十五年——也就是春禧投井、董贯山失踪三年后,有一份很奇怪的记录:一名叫‘董晚秋’的十三岁少女,以‘承袭父技’的名义被破格录入内务府造办处‘金玉作’学徒籍,备注其父为‘已故匠人董贯山’。但奇怪的是,这份记录只有入档,没有任何后续的差事安排、薪俸领取或出宫记录,就像……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董晚秋!董贯山的女儿!
她竟然在父亲失踪三年后,进入了宫廷!这太不寻常了。一个罪匠(假设董贯山被定为有罪)之女,如何能进入戒备森严的内务府?是谁安排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控制她,以便可能继续利用她的“血脉”驱动类似影匣的器物?还是……有人保护了她,将其藏在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
而她的“凭空消失”,是遭到了毒手,还是……金蝉脱壳?
沈墨立刻回复:「赵老师,能否查到董晚秋入宫的具体经手人?或者,她在宫内有任何关联记录吗?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几分钟后,赵老师回复:「经手人记录模糊,只写‘奉上谕’。关联记录……等等,这里有一条极不起眼的,在咸丰初年的一份《用度杂项》里,提到一笔小额银钱拨付给‘西苑浣衣局患病宫女董氏’,但没有全名。时间点,大概在董晚秋入宫学徒籍之后一两年。西苑浣衣局……那是处理粗重衣物、安置老病宫女的地方,条件艰苦。」
西苑浣衣局!董晚秋从造办处的金玉作学徒,沦落到浣衣局患病宫女?这巨大的落差背后,发生了什么?是保护色,还是迫害的结果?
这条线索不能放过。沈墨决定去一趟西苑——也就是现在的中南海附近,虽然原址早已大变样,但他想去看看,凭借与“诡物”打交道的特殊感应,能否捕捉到一丝残留的痕迹。
傍晚,沈墨凭借工作证件,来到了毗邻故宫的西苑区域。这里如今已是庄严之地,古建筑大多经过多次修缮,昔日的浣衣局早已无迹可寻。他只能根据老地图,大致确定一片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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