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厅里果然已摆好一桌丰盛的菜肴,酒香扑鼻。
马进忠在主位坐下,拿起酒壶就要给自己和石午阳倒酒。
“父亲!”
马自德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按住了酒壶,眉头微蹙,语气带着恳求,
“大夫再三叮嘱,您这身子骨,一滴酒都不能沾!我陪石叔喝两杯就行了!”
他转向石午阳,露出歉意的笑容,
“石叔,您多包涵。”
马进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涌上一股被忤逆的愠怒,他瞪着儿子,声音拔高:“胡闹!石将军头一回来咱家,又是你叔伯辈!哪有主人不陪酒的道理?!你懂不懂规矩?!”
他作势要推开儿子的手。
“大哥!”
石午阳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马自德拿着酒壶的手腕,也顺势挡住了马进忠的手。
他看向马进忠,眼神真诚而严肃:“贤侄说得对!身体要紧!酒这东西,伤身!我石午阳也不是那贪杯好酒之人!今日这酒,一滴不沾最好!咱们兄弟情义,不在酒上!您得听大夫的,听贤侄的!”
他语气坚决,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关切。
马自德感激地看了石午阳一眼。
马进忠被两人一拦一劝,那股子火气像是被戳破的皮球,瞬间泄了。
他看着石午阳严肃的脸,又看看儿子担忧的眼神,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颓然松开了手,烦躁地挥了挥:“罢了罢了!不喝就不喝!吃饭!吃饭!”
他拿起筷子,对着满桌菜肴,却似乎失去了大半胃口。
……
入夜后,石午阳寻机与马自德一番交谈,才知道马进忠那看似铁打的身子骨,内里早已是沉疴暗伏。
这老将性子倔强,领兵在外时,随身药包常备,却硬是熬到撑不住才肯喝一口,身边又无人敢劝。
石午阳想起昔日忠贞营的李过在南宁也是病痛中逝去,他心中对马进忠的那点怨气,不知不觉便散了,只剩下一声无声的叹息。
翌日清早,天刚蒙蒙亮。
马自德便亲自捧着一套崭新的靛蓝色细棉布直裰来到石午阳暂居的厢房。
“石叔,父亲特意吩咐给您找的,说是面见秦王,不可失了体统。”
马自德语气恭敬。
穿戴整齐,石午阳与同样收拾得精神些的马进忠汇合,再次前往那座压抑的秦王府。
王府正殿今日竟摆开了几桌席面,菜肴远比昨日马进忠的家宴更精致奢华。
孙可望高踞主位,脸上带着一种罕有的、似乎心情不错的浅笑。
白文选、冯双礼等大西军核心将领分坐陪席,气氛比石午阳预想的要“热络”。
石午阳上前,依照昨日马进忠的叮嘱,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臣石午阳,参见秦王!”
声音清晰洪亮。
孙可望随意地挥挥手:“免礼,坐吧。”
马进忠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一半,趁着落座时桌布的遮掩,飞快地用胳膊肘碰了碰石午阳,凑近低语:“瞧见没?秦王今日心情好着呢!”
石午阳抬眼瞥了上面那位灰布衣的秦王一眼,微微颔首,拿起筷子,不再言语。
酒过三巡,席间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
孙可望似乎完全忘了石午阳此人,只与白文选、冯双礼等心腹谈笑风生。
石午阳乐得自在,埋头对付眼前一盘盘珍馐,吃得专心致志。
一旁的马进忠却坐不住了。
他几度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侧过身,压着嗓子对石午阳道:“石将军……这……秦王不提,咱们也不能干坐着啊?要不……咱一起去敬秦王一杯?”
他语气带着点催促和恳求。
石午阳嚼着一块酥烂的鹿筋,咽下,抬眼看了看马进忠那张写满“忧心”的老脸,又扫了一眼主位上谈笑风生的孙可望,放下筷子。
“行,”
他声音平静,
“我去敬一杯。马大哥你就别去了,贤侄的叮嘱,我可记着呢。”
说完,他示意旁边侍立的王府亲兵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
端起那杯琥珀色的液体,石午阳离席,走到主位前,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秦王,臣石午阳初来乍到,借花献佛,敬您一杯!愿王爷福寿安康!”
这话说得四平八稳。
孙可望正与冯双礼说着什么,闻言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在石午阳那张不卑不亢的脸上停留片刻,嘴角似乎勾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满意。
他并未起身,只随意地举起手中杯:“哦?石将军有心了。这酒,该喝。”
说罢,仰头便一饮而尽!
那干脆利落的做派,竟让石午阳恍惚间想起当年闯军营中,李自成与部下们豪饮的景象。
石午阳不敢怠慢,也立刻仰头,杯中火辣酒液滚入喉咙。
他放下空杯,顺势又恭维了一句,试图给这微妙的氛围再加点润滑油:“秦王豪气干云,真不愧是咱大明的擎天之柱!”
谁知话音刚落,一直稳坐的孙可望竟猛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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