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犹豫了一下。
她看了看石午阳疲惫却还算坦荡的脸,又警惕地扫了一眼旁边那两个眼神凶戾的家伙,最终还是心软了。
她没说话,低着头快步走近,小心翼翼地将瓦罐倾斜。
清凉的溪水汩汩流出。
石午阳如蒙大赦,急切地伸长脖子,像久旱的禾苗,贪婪地大口吞咽。
甘冽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爽。
“阿朵!你在干什么?!”
一声苍老、严厉、如同炸雷般的怒喝猛地如同炸雷般的怒喝猛地劈开晨雾!
阿朵吓得浑身剧颤!
水罐“哐当”一声磕在地上,水洒了石午阳半身!
她惊恐转身,“噗通”跪倒:“寨老!我……我看他渴得可怜……不像……不像坏人……”
石午阳呛咳着抬头。
晨雾中,一个须发皆白、面容冷硬如岩石的老者拄着藤杖出现。
他穿着靛蓝长褂,外罩象征身份的兽皮坎肩,眼神锐利如鹰,此刻正因愤怒而喷火。
他身后跟着几个精悍的侗家汉子。
寨老根本没理会阿朵,冰冷的目光刀子般剐向旁边一个惶恐的中年汉子:“阿桑!看看你养的好女子!再这么敌我不分、心慈手软,我看得请鼓楼祖宗的神杖来敲打敲打她的心了!”
声音里的寒意让阿朵爹面无人色。
“还不快滚回去!”
阿朵爹又急又怒,对着女儿低吼。
阿朵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慌忙爬起来,拎着空了大半的罐子,跌跌撞撞跑回吊脚楼,再不敢回头。
寨老这才把冰冷的目光钉在石午阳脸上,嘴角扯出一个满是讥诮的弧度:“你说……是误会?哼!你们这些山外的汉人,比老林子里的狐狸精还多出九副心肠!”
他枯瘦的手指依次点过石午阳和旁边被绑的四人,
“五个!一前一后!骑的马,蹄子上都钉着铁掌!走的是只有野猪才钻的烂路!当老汉我老糊涂了,看不出你们是官家派来打探安龙府消息的狗腿子?说!是哪个八旗王爷派你们来的?!”
石午阳心中一颤,果然被当成一伙了!
他立刻挣扎着,努力朝旁边那俩清军探子方向猛抬下巴,声音急切:“老人家!您老睁眼细看!看他们的脑袋!再看我们仨……”
他使劲晃了晃自己束发的脑袋,
“头发是拢起来的!您看那俩!额前光溜溜刚冒青茬,脑壳后面还拖着半截猪尾巴!那是北边喝马奶、住帐篷的鞑子才剃的狗头!我们堂堂汉家儿郎,骨头再贱,能跟这种畜生一伙?!我们其实是……”
“老头!”话未说完,一声粗暴的吼叫炸响!
正是那个三角眼、一脸戾气的清军探子!
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挑衅狞笑,奋力晃动着木桩,吼道:“没错!那小子放屁!我们五个就是一窝的!奉我家王爷钧旨,专门来摸清朱由榔那小王八羔子躲哪个狍子洞的!哈哈!栽在你们这帮不开化的山猴子手里,算老子倒霉!有种给爷们一个痛快!”
吼完,还用眼神悄悄瞄了一下旁边的圆脸同伙。
更诡异的是,那个圆脸清军探子,这次非但没像昨夜那样呵斥“住口”,反而沉默着,脸上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阴恻恻的笑容,眼神飘忽地在寨老和石午阳等人脸上扫来扫去,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石午阳一听那鞑子竟把他们仨人也硬扯成同伙,还注意到这圆脸鞑子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算计,
心里“咯噔”一下,
这两个鞑子,绝不是认命等死!
他们这副有恃无恐、甚至主动揽下“同伙”名头的架势,像是藏着什么后招!
他死死盯住那个圆脸鞑子,试图从他诡异的笑容里看出端倪。
同时他心里面也急得火烧火燎!
这都耽误多少天了?
晋王李定国的大军现在到了哪块地界?
安龙府的永历皇帝到底有没有被白文选“逼驾”?
可自己倒好,被捆得跟个端午节的粽子似的,困在这深山老寨里动弹不得!
他强压着嗓子眼里的焦躁,冲着那面色铁板一块的寨老提高了声音:“老人家!您老若是火眼金睛!……事到如今,咱也不藏着掖着了!”
石午阳梗着脖子,努力让脸上挤出点“掏心窝子”的诚恳劲儿,
“那俩货,”
他朝清军探子那边狠狠一歪头,
“是正儿八经的鞑子细作!鬼鬼祟祟摸到安龙府来,准没憋好屁!我们仨……”
他挺了挺胸膛,让身上那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却明晃晃是明军式样的号衣更显眼些,
“是晋王李定国将军帐下的!一路追着这俩狗东西的蹄印子过来的!就是为了逮住他们,免得他们祸害安龙府!”
“晋王?!”
寨老那浑浊却像鹰隼般的眼睛猛地一缩!
脸上那刀削斧劈般的冷硬线条,似乎被凿开了一丝缝隙。
他拄着那根磨得油亮的藤杖,脚步沉沉地踱到石午阳跟前,目光像刮骨刀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刮过石午阳那张饱经风霜、胡子拉碴的脸,又扫过他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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