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轩内,药香弥漫,却压不住那股沉凝如铅的气氛。林婉柔坐在女儿榻边,指尖萦绕着温润的碧绿色灵光,一遍遍轻柔地梳理着紫月额前的碎发,试图抚平那紧蹙的秀气眉头。五岁孩童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苍白和疲惫,那双总是沉静的黑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偶尔细微地颤动一下,如同惊弓之鸟。
冷锋如同铁塔般守在门口,手按在腰间剑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周身的气息沉凝得如同冻结的寒潭,锐利的目光却不时扫向榻上小小的身影,里面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深不见底的心疼。每一次看到女儿无意识地蹙眉,他身上的杀气便不受控制地泄露一丝,让轩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低几分。
星枢洞的遭遇,如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刻在了冷家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蚀魂殿的凶残与强大,那冰冷贪婪的“深渊之眼”,还有紫月喷溅而出的鲜血,都化作沉重的巨石,压在所有人的呼吸之间。
冷家核心,承钧殿。
九盏夜明珠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照不亮长案两侧众人眉宇间的阴霾。冷擎苍端坐主位,脸色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元婴期的威压虽极力收敛,依旧让殿内空气凝滞。冷厉、冷肃、冷清霜分坐两侧,脸色同样难看至极。冷清霜眼底更是布满了血丝,显然昨夜守护心神受创的紫月,耗费了她巨大的心力。
“月儿如何?”冷擎苍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神魂震荡已初步稳住,婉柔在照看,清霜的‘蕴神丹’起了效果。”冷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但短时间内,不宜再动用神念,更遑论驱动玉魄。”他顿了顿,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那邪物的反噬…歹毒异常。”
殿内气氛更沉。玉魄受创,意味着冷家刚刚睁开的“天机之眼”近乎失明!而蚀魂殿的阴影,却已如实质般笼罩下来。
“查!”冷肃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阴沉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眼中厉芒如电,“动用所有暗线!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帮藏头露尾的杂碎在云梦大陆西南域的据点挖出来!血债必须血偿!”护卫统领的杀气如同出鞘的利刃。
冷厉眉头紧锁,声音带着惯有的审慎,却掩不住忧色:“肃弟稍安。蚀魂殿行事诡秘,据点必然藏得极深。那深渊之眼所在的血枫林,本就位于葬龙古墟边缘,环境险恶复杂,仙宗势力都难以深入。盲目追查,无异于大海捞针,更可能打草惊蛇,引来对方更凶猛的报复。月儿拼着重伤换来的情报…不能浪费!”
他看向冷清霜:“清霜,月儿最后传回的影像…那地方,你可有头绪?那颗…邪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冷清霜身上。她是冷家阵道造诣最高者,也是昨夜唯一通过玉魄间接“看”到深渊之眼景象的人。
冷清霜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和疲惫,指尖在身前虚划,灵力涌动,迅速勾勒出一幅立体光影。正是紫月最后传回的、被黑暗屏障削弱过的景象:那巨大、搏动如活物的暗红血肉溶洞,那翻滚的黑色怨魂泥潭,那骸骨缠绕的巨柱,以及…柱顶那颗布满血丝、瞳孔燃烧着幽绿磷火的巨大眼球!
“葬龙古墟…血枫林地下…这种环境,符合传说中‘万骸血巢’的特征。”冷清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源自对古老邪恶的认知,“那骨柱和顶端的邪眼…如果古籍记载无误,很可能是蚀魂殿供奉的某种古老邪物——‘万骸之眼’!”
“万骸之眼?”冷擎苍瞳孔微缩。
“不错。”冷清霜指尖点向光影中那颗邪异的眼球,“据零星残卷记载,此物需以万千生灵血肉神魂为祭,强行凝聚怨戾死气,方能唤醒。其威能…可洞穿空间壁障,窥探极远之地,甚至…干扰天机,扭曲感知!更重要的是…”她语气陡然加重,带着刻骨的寒意,“它一旦被唤醒,就如同一个永不满足的漩涡,会本能地、贪婪地吞噬周围一切生机与能量!被它‘注视’过的区域,灵气会加速枯竭,生灵会莫名衰弱、癫狂!它存在的本身,就是一场缓慢而无法逆转的灾难!”
“嘶——”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吞噬生机,污染灵气!这已不仅仅是针对某个势力的威胁,而是对整个区域生态根基的慢性毒杀!蚀魂殿唤醒此物,其图谋绝对不止于一座遗迹!
“他们口中的‘圣物’…”冷清霜看向冷擎苍,“恐怕才是他们的核心目标。唤醒这万骸之眼,或许只是为了更精准地定位那件‘圣物’!若真被他们得手…”
后面的话无需再说。一个掌握着能吞噬区域生机的邪物、又获得未知“圣物”的蚀魂殿,其威胁将呈几何级数暴增!冷家首当其冲,甚至整个云梦大陆西南域都将永无宁日!
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单凭冷家,如何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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