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胡捕头布满老茧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茶心衣袖的千钧一发之际——
“且慢!”
一个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金石摩擦般质感的声音,如同定风珠,骤然定住了这肃杀混乱的场面。
众人愕然回头。
只见涤尘轩幽暗的门槛内,不知何时静静立着一个人。玄鉴。他依旧一袭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手持那根青竹杖,墨玉般的眼瞳被布带覆盖,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清晨微光勾勒出他瘦削而挺拔的身影,像一竿遗世独立的青竹,风雨不折。
他一步步稳稳地踏出店门,竹杖点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上。他无视了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无视了威严的县丞,甚至无视了地上王婶的尸体,径直“走”到了茶心身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玄鉴先生…” 茶心看着他平静的侧脸,鼻尖一酸,几乎落下泪来。那是一种溺水之人看到唯一浮木的委屈与依赖。
“哼!你是何人?敢阻挠官府办案?” 赵县丞面沉似水,三角眼中寒光闪烁,“一并拿下!” 胡捕头反应极快,立刻带着两个捕快转向玄鉴,钢刀彻底出鞘,寒光刺目。
玄鉴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冷峭如冰峰裂隙。他抬起竹杖,并非指向县丞或捕快,而是精准地点向胡捕头腰间悬挂的一个皮革水囊。
“这位官爷,” 玄鉴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你腰间水囊之中,尚有半囊晨起所汲的西山清泉,是也不是?”
胡捕头一愣,下意识摸向水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赵县丞也皱起了眉,不知这瞎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玄鉴微微侧首,仿佛在“看”着被衙役挡在圈外、郑仵作手中白布上的那个靛蓝色茶包:“有劳郑先生,烦请取一干净空杯,将此茶包冲泡,沸水为佳。”
郑仵作看向赵县丞。赵县丞眼神阴晴不定,几经闪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也想看看,这瞎子要弄什么玄虚。衙役很快从旁边一户人家借来了一个白瓷茶杯和一壶刚烧开的沸水。
茶包被投入空杯。沸水带着蒸腾的白气,如同瀑布般冲入杯中,瞬间淹没了那靛蓝色的布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杯口。
起初并无异样,靛蓝色的茶包在沸水中沉浮,一缕淡雅清冽的茶香开始飘散出来,带着雪芽特有的冷韵,正是“碧潭飘雪”应有的味道。赵县丞鼻翼微动,眼中疑虑稍减。
然而,就在这袅袅茶香之中,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刺鼻的腥气,如同潜伏的毒蛇,悄然钻出!这腥气越来越浓,迅速盖过了原本的茶香,变得粘稠、冰冷、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寒!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随之而来——那原本清澈透明的沸水,在茶包周围,竟然开始丝丝缕缕地泛起一种极其诡异的色泽!那不是茶汤应有的黄绿,而是一种浑浊的、仿佛沉淀着污血的暗红!一缕缕暗红色的“血丝”,如同活物般从茶包中渗出、蔓延,在滚烫的水中扭曲、扩散!眨眼间,整杯茶汤竟变得如一小杯半凝固的污血,腥气冲天!
“呕——!” 离得近的几个捕快和百姓忍不住干呕起来,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恶心。
“血!是血!”
“妖茶!果然是妖茶!”
“邪门!太邪门了!”
赵县丞和郑仵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尤其是赵县丞,看向茶心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怀疑,而是带着一种认定其施展妖法的冰冷杀意!
“妖女!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拿下!” 赵县丞厉声咆哮,仿佛那杯“血茶”彻底点燃了他的官威和怒火。
衙役们也被这恐怖景象所慑,更加凶神恶煞地扑了上来!
就在这滔天指责与汹涌恶意即将把茶心彻底吞噬的绝境之中,玄鉴忽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轻笑。
那笑声不高,却像寒冰碎裂,瞬间冻结了所有动作。
他微微抬首,明明覆着布带,那无形的视线却仿佛穿透了混乱的人群,穿透了高高在上的县丞,带着一种洞穿九幽、俯瞰蝼蚁的漠然与讥诮,清晰地吐出了那句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所有人耳畔的话语:
“急什么?赵大人。”
玄鉴嘴角那抹冷峭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近乎残忍的了然。他微微侧首,墨玉布带仿佛穿透了空气,精准地“锁”定了脸色铁青的赵县丞。
“有人处心积虑,借刀杀人,手段倒也精妙。”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在死寂的空气中,“借这丫头的手,炮制毒茶,再借王婶的死,布下这死局…端的是一出‘移花接木’,嫁祸江东的好戏!”
“移花接木?” 赵县丞眼神闪烁,强压着惊疑,“铁证如山!茶包出自她店,泡出如此邪物,岂容狡辩?莫非你想说,是他人暗中调换了茶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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