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爸他不懂啊!”邱莹莹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哽咽,眼眶迅速泛红,“我今天又跟他提想回老家考公务员的事儿,他还是不答应,说什么魔都机会多。可是关关,你告诉我,我在魔都待着,前途在哪里?一年不吃不喝,才够买郊区两平方米的鸽子笼。要是回老家,考个公务员,安安稳稳的,现在也不至于活得这么斤斤计较,连吃顿水饺都要算计吗?”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爸今天…今天又给我打了五千块…我看着手机银行的短信提醒,心都碎了…我好歹…好歹也算个独立女性吧?都二十好几了,还在打‘伸手牌’,我…我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可我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我真怕这样下去,哪天我就伸手伸得理所当然了。”
关雎尔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邱莹莹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感同身受,却又笨拙地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伸出手,越过油腻的桌面,紧紧握住邱莹莹冰凉微颤的手。“莹莹...”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别哭,会好的。只要我们努力,再努力一点,再熬一熬,总能看见光吧?就像我们总能等到准时下班一样?”她自己都觉得这个比喻苍白无力,但这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鼓励。
邱莹莹用力吸了吸鼻子,肩膀猛地一抖,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软弱都甩开。
她抬起头,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动作粗鲁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劲儿。
她冲关雎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哑着嗓子道:“没事!破秋天,忒他妈容易伤春悲秋了!眼泪流出来就好了,吃饭!”她拿起筷子,对着碗里的饺子发起进攻,仿佛那饺子是万恶的资本家,狠狠咬下去。
但气氛终究是沉郁了下来。
两人默默地吃着各自碗里的水饺,香甜的奶茶也变得索然无味。
打包好的寿司、甜甜圈、起司蛋糕安静地躺在袋子里,刚才的“豪情壮志”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沉甸甸的现实。快速解决掉食物,她们拎起几乎没动过的“奢侈品”,沉默地离开了小店,汇入地铁站口那片更庞大、更沉默的人流。
地铁车厢像一个巨大的、密封的沙丁鱼罐头,充斥着各种汗味、香水味、食物残留味和消毒水味混合的浑浊气息。苍白的灯光从头顶打下,将每一张疲惫麻木的脸映照得毫无血色。
邱莹莹和关雎尔挤在靠近车门的位置,身体随着列车的晃动而摇摆。
邱莹莹的目光扫过车厢里一张张写满生活重压的脸——中年男人油光锃亮的脑门和深陷的眼袋,年轻白领即使化了妆也掩盖不住的憔悴,穿着工装的阿姨靠着扶手打盹。
看着看着,邱莹莹麻木的眼底忽然又亮起一点奇异的光。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关雎尔,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关关,你看,满车厢的‘残花败柳’啊…就咱俩这脸色,虽然挂着黑眼圈,好歹还透着一股子新鲜劲儿,是不是瞬间就心理平衡了?”她顿了顿,像是要说服自己,又轻轻加了一句,带着点隐秘的庆幸,“而且啊,他们肯定不敢像我们刚才那样‘大吃大喝’,他们比我们惨多了。”
关雎尔正盯着对面车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出神,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非常认真地、小声地反驳道:“其实...莹莹,我刚才也不敢真的大吃大喝,我怕吃太多甜的油的,会长痘痘。”
这过于实诚的回答,瞬间戳中了邱莹莹那根紧绷又荒诞的神经。
她先是一怔,随即“噗嗤”一声,毫无预兆地大笑起来。笑声在沉闷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引得周围几张麻木的脸投来诧异或不满的目光。邱莹莹却毫不在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仿佛要把刚才积郁的阴霾全部笑散。
“关关,你真是我的快乐源泉。”邱莹莹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声音还带着笑颤。
见地铁到站,邱莹莹立刻像打了鸡血似的,浑身又充满了那种横冲直撞的劲头。“到站了!冲!”她低喝一声,拉着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关雎尔,像两条滑溜的小泥鳅,在拥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缝里左突右冲,硬生生挤开一条通往车门的缝隙。
关雎尔回到2202自己那间小小的隔断间,反锁上门,将喧嚣彻底关在外面。
她疲惫地将自己摔进那把吱呀作响的转椅里,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书桌上那盏光线昏黄的台灯。
暖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桌面一隅,映照着她苍白疲惫的脸和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外文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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