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捻着胡须,目光落在表上“占城稻种”一条。李瑁昨日刚奏报过,江南试种的占城稻已长到半尺高,穗头比本地稻密三成。“朕记得,太宗年间王玄策出使天竺,带回的菩提树至今还在慈恩寺结果。”他忽然笑了,“如今国泰民安,是该让大唐的帆影,再远些了。”
退朝后,裴宽捧着《海外贸易预算》追上李瑁,老尚书的山羊胡上还沾着朝食的饼屑:“广州港的码头要加长百丈,得征调民夫三千。按新政‘以工代赈’的法子,每日给八十文,管两顿饭,百姓该乐意去。”
“不仅要加长码头,还要修‘分类货栈’。”李瑁补充道,“丝绸怕潮,得用樟木架离地面;香料怕热,要开气窗通风;瓷器怕震,得垫稻草隔间。让商户们放心,货物在港里丢不了、坏不了。”他忽然想起陈六说的,有蕃商因货栈漏雨,整船乳香发霉,“再修个‘烘干坊’,岭南多雨,得让货物干爽出海。”
七月的广州港,已是一片沸腾。工匠们在扩建的码头上铺设青条石,石缝里嵌着糯米石灰浆,用夯锤砸得严严实实——按新制,这码头得经住百年海浪。陈六指挥着船户们给商船刷桐油,新漆的船身亮得能照见云影,船头的“唐”字用赤金粉描过,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张掌柜,您这蜀锦得用双层樟木箱装!”陈六对着搬货的绸缎商喊。张二郎踮脚看着伙计们码箱,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早备着呢!还按殿下说的,每箱贴了火漆封条,到波斯再启封,省得人说咱掺粗纱。”
码头上的查验三栈前,周庆之正带着吏员们演练流程。通事官用流利的波斯语问蕃商阿里:“货物清单与实物是否相符?”阿里掀开货箱,里面的乳香用防潮纸包成方块,整整齐齐码到箱顶,他拍着胸脯道:“俺在广州住了二十年,懂大唐的规矩!”
不远处的蕃坊里,阿里正教儿子写汉字。小家伙握着毛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写“公平交易”,墨汁滴在字上,晕成小小的乌云。阿里则对着《贸易规则》喃喃自语:“按这规矩,税比从前少两成,还能买蜀锦回去,划算!”
李瑁站在新建的了望塔上,望着港内穿梭的甲板,忽然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原来是启蒙堂的孩子们跟着先生来参观,狗剩正扒着海鹘船模型的栏杆,跟同伴们嚷嚷:“等俺长大了,就驾这船去三佛齐,给张婆婆带胡椒回来!”
先生笑着敲他的脑袋:“不光带胡椒,还要把咱大唐的新犁、新水车带去,让那边的人也能多打粮。”
李瑁的心忽然一暖。他想起系统提供的《世界物产分布图》,上面标注着各地的需求:波斯缺丝绸,天竺缺瓷器,而大唐缺香料、良马、新粮种。这贸易往来,从来都不只是货物交换,更是技艺与善意的互通。
暮色降临时,第一艘按新制改装的“海鹘船”升帆试航。帆布上绣着巨大的“唐”字,在夕阳下像只展翅的金鸟。陈六站在船头,举着新造的罗盘高喊:“针路正南!起锚!”船尾的水花溅起,映得满天晚霞都晃了晃,仿佛连天空都在为这远航让路。
周庆之捧着刚拟定的《首航名单》,指尖微微发颤:“殿下,第一队商船共十艘,载着蜀锦、瓷器、新犁模型,下月初一出发,目标三佛齐。”
李瑁在名单上签下名字,笔尖的墨汁滴在“三佛齐”三个字上,晕开一小团墨迹,倒像朵初绽的浪花。他望着渐沉的夕阳,忽然想起《汉书·地理志》里的记载:“自日南障塞、徐闻、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国。”那时的船,怕是做梦也想不到,百年后的大唐船帆,能借着新法的风,驶向更远的远洋。
回到驿馆时,案上放着广州刺史送来的《港口月报》,上面写着:“民间报名商船已达八十艘,蕃商申请贸易者二十三家,码头扩建完工率七成。”李瑁提笔在空白处添了句:“帆影所至,不仅为利,更为互通有无,共沐大唐风。”
窗外的潮声伴着船工的号子传来,忽远忽近,像在为即将起航的船队伴奏。李瑁知道,这只是开始。海上的风浪、蕃国的猜忌、守旧派的阻挠,都还在前方等着。但只要这帆影一动,就像渠水润田、新犁破土,总有一天,大唐的丝绸会伴着胡椒的香气,在更远的海岸线上,织出一片互通共荣的新天地。
夜色渐深,港内的渔火一盏盏亮起,与天上的星光连成一片。李瑁推开窗,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那是远洋贸易的味道,是大唐走向更广阔世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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