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片刻,提笔在礼部的奏疏上写下条令:“其一,国子监增设‘经史大义’课,无论胡汉子弟,入学需先学《论语》《礼记》,不通者不得参加科举;其二,各州府的佛寺、道观,需在门口立碑,刻明‘遵循唐礼,不杂胡俗’,凡跳胡舞、说胡语讲经者,由礼部查处;其三,允许摩尼教建寺,但寺址必须在西市以西,不得靠近皇城和孔庙,寺内不得招收大唐百姓为僧,每季度需向鸿胪寺报备寺内人数和活动。”
“这样一来,既给了胡商、胡教容身之地,又守住了咱们的规矩。”魏叔玉看着条令,松了口气,“想必礼部和鸿胪寺都能接受。”
烛火渐渐微弱下去,李瑁添了一支新烛,火光重新明亮起来,照亮了案上另一叠文书——那是各地上报的“弃农从商”情况。江南的织户为了赶织蜀锦,把稻田租给了别人;关中的农民放下锄头,去西市当脚夫、做伙计,甚至有地方出现了“十户九空”的村落。
“魏侍郎,你看这里。”李瑁指着一份来自苏州的文书,上面写着“今年秋粮收成,较去年减了一成,皆因农人弃田,改事纺织”。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商路再活,海贸再盛,若是仓里没粮,一切都是空谈。一旦遇上灾年,丝绸换不来救命的粟米,咱们拿什么稳住人心?”
魏叔玉的脸色也凝重起来:“臣这就让户部下文,劝农人归田?”
“光劝不够。”李瑁摇头,目光落在苏明远送来的新稻种图纸上,“得让种地的人觉得划算。传朕令,凡弃田从商超过半年者,收回其‘永业田’;归田耕种者,免三年赋税,还能从官府借新稻种、新农具,秋收后再还。另外,在各州府设‘农学堂’,让苏明远派农技官去讲课,教他们种高产的作物,让他们知道,好好种地,未必比经商赚得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军粮,以后军械监的工匠、商队的脚夫,每月的口粮里,必须有三成是自己家乡产的粮食——让他们知道,家乡的田,不仅养着爹娘,也养着自己。”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李瑁推开窗,冷冽的空气涌入,带着雪后特有的清新。远处的西市已有了微光,隐约能听到赶早的驼铃声,叮叮当当地穿过寂静的街道,像是在预示着新一天的繁华。
但他知道,这繁华之下,藏着无数细微的裂痕。商人间的倾轧、边境上的猜忌、文化中的碰撞、农与商的失衡,就像冬夜里潜藏的冰棱,稍不留意,就会在春日里刺破平静的水面。
“魏侍郎,你说这治国,是不是就像走钢丝?”李瑁望着渐亮的天色,忽然问道,“既要往前走,又不能偏了方向;既要看着脚下,又得盯着前方。”
魏叔玉躬身道:“殿下所言极是。但只要殿下心里装着百姓的衣食,手里握着规矩的尺子,再难的钢丝,也能走稳。”
李瑁笑了笑,转身回到案前。他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几行字:“商者,活流通也,需立规以制奸猾;兵者,固疆土也,需备战以防不虞;文者,承根脉也,需守正以纳百川;农者,安天下也,需重本以固邦基。”
墨迹干透时,东方已露出朝霞,将长安城染成一片金红。远处传来早朝的钟声,厚重而庄严,回荡在皇城的上空。李瑁将纸条仔细折好,放进贴身的锦囊里——这便是他应对挑战的方略,没有惊天动地的豪言,只有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
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新的挑战总会不期而至。但只要守住“百姓为本”的初心,立好规矩、备好兵马、扎好根脉、稳住农田,这大唐的繁华,就能如这初升的朝阳,冲破云层,照亮更远的前方。
政事堂外的石榴树,枝桠上积着厚厚的雪,却依旧挺直着腰杆。李瑁望着那倔强的枝桠,仿佛看到了大唐的筋骨——历经风雪,却总能在春天抽出新的枝芽,结出更饱满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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