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裁堂的晨钟刚敲过第三响,钱通就踩着露水冲进了院子。他怀里的账本被风掀得哗哗响,酒葫芦斜挂在腰间,往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鼻尖的墨渍被冷汗浸成了深色。
“殿下!出事了!”老叫花子的声音劈了叉,手里攥着半截染血的布条,“今早发现的,在西市的废窑里,是……是崆峒派押送善款的弟子!”
李瑁刚系好玉带,闻言猛地转身,案上的《联盟细则》被带起的风扫落在地。布条上绣着崆峒派的狼头标记,边缘被利器割得参差不齐,暗红色的血渍已半干涸,在晨光下透着狰狞。
“人呢?”他抓起披风就往外走,靴底踩过地上的纸页,“活口?”
“没了。”钱通的声音发颤,“三个弟子都没了,银子被劫走了。最吓人的是……他们的手腕上,都有个黑蝎子的烙印。”
黑蝎子。
这两个字像冰锥刺进李瑁的后颈。去年在洛阳,护送漕粮的官差遇袭,尸体上也有同样的烙印。当时查了三个月,只抓到几个替死鬼,主谋像融进水里的墨,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去西市。”李瑁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在披风的系带处攥出褶皱,“让内侍去请紫阳真人,还有林小七——破风堂的人熟市井,让她带十个好手跟着。”
废窑外已围了不少人,丐帮的弟子用草绳圈出一片空地,几个老仵作正蹲在地上查验。窑洞深处飘出烧过的焦味,李瑁刚走进去,就被一股混杂着血腥和桐油的气味呛得皱眉。
地上的血迹拖出长长的痕,尽头是堆烧黑的木炭。林小七正用铁尺拨开灰烬,尺尖挑起块没烧透的布料,上面绣着半只狼头——和钱通带来的布条一模一样。
“是被活活烧死的。”她的声音有些发哑,铁尺上的锯齿沾着焦屑,“但致命伤在胸口,看伤口形状,像是特制的三棱刺,比寻常的镖宽三分。”
紫阳真人的轮椅停在窑口,老道长正闭目捻着拂尘,银丝胡须微微颤抖。“贫道刚让弟子去查了,昨夜三更,西市的更夫看见三辆黑布马车从窑后离开,赶车的戴着斗笠,露在外面的手背上……”他顿了顿,声音沉得像灌了铅,“有黑蝎子。”
李瑁蹲下身,手指拂过地上的一个浅坑。坑是圆形的,边缘很规整,像是被什么重物砸出来的。“这附近有车辙吗?”
“有,但被人用扫帚扫过了。”林小七指向窑外,“不过我在墙角发现了这个。”她摊开手心,里面是枚生锈的铜钉,钉帽上刻着个“义”字,“是漕帮的标记,去年他们帮我们运过铁尺,我认得。”
漕帮?李瑁皱起眉。漕帮常年在运河上讨生活,向来和江湖门派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扯上黑蝎子?
“未必是漕帮的人。”紫阳真人忽然开口,“去年洛阳的案子里,也发现过带漕帮标记的船板,后来查实是凶手故意留下的。他们惯用这种伎俩,搅混水。”
正说着,钱通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老叫花子刚去问了附近的乞丐,说昨夜看见个穿青布衫的人在窑外晃悠,腰间挂着个药囊,闻着有股薄荷味。”他打开纸包,里面是几片干枯的薄荷叶,“这是从窑顶的草堆里找到的,不像本地的品种,倒像是……”
“像岭南的‘七星薄荷’。”苏轻晚的声音从窑口传来,姑娘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子里的机关鸢翅膀上沾着露水,“我爹以前在岭南做官,带回来过这种薄荷,叶子背面有七个小点,专治蚊虫叮咬。”她捡起一片枯叶,果然在背面看到七个淡褐色的印记。
线索像散落的珠子:黑蝎子烙印、三棱刺、漕帮铜钉、岭南薄荷。李瑁把这些记在纸上,笔尖在“漕帮”二字上顿了顿——去年查案时,漕帮总舵主曾亲自来长安自证清白,还提供了几个可疑的货郎名单,难不成这次又是栽赃?
“让丐帮的兄弟去查西市所有药铺。”他把纸折好递给钱通,“看看最近有没有人买过七星薄荷,尤其是带着外地口音的。林小七,你带人去漕帮在长安的分舵问问,就说我想借他们去年的货单看看。”
“那我呢?”苏轻晚举起手里的竹篮,“我的机关鸢能飞得比鸽子高,要不要派它们去盯梢?”
李瑁看着她篮子里的机关鸢,忽然想起昨日紫阳真人刻的议事牌。“你去做件更重要的事。”他从袖中取出块木牌,上面刻着“崆峒派”三个字,“带着这个去六盘山,告诉崆峒掌门,善款的事我们定会查清,让他别冲动——黑蝎子就是想挑动各派内斗,咱们不能如了他们的意。”
苏轻晚接过木牌,指尖触到牌背的“和”字,忽然用力点了点头:“我让最快的那只鸢先飞,给崆峒派送封信,免得他们等不及。”
晌午的日头正烈,仲裁堂的长案上已堆了不少卷宗。李瑁翻着去年洛阳的旧案,案宗里夹着张画,画的是黑蝎子烙印的拓片——蝎尾微微上翘,螯钳张着,和今早看到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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