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最后开口,声音清冽如岭南泉水:“五毒教的毒术能杀人,亦能救人。”她将药囊解下,倒出三枚药丸,“这枚能解瘴气,那枚能治蛇伤,最普通的这枚,是去年给商队防中暑的——你们要学的,是辨清何时该用哪枚药,何时该收起药囊。”
第一课在演武场开讲。清玄道长没教太极剑,而是让孩子们围着老槐树扎马步,自己则坐在石凳上,讲起河西商队如何用“以柔克刚”的道理避开沙暴:“就像你们现在扎马步,看着是硬撑,实则要像骆驼踏沙,脚掌落地时得松三分,不然走不了远路。”
有个性急的武当少年忍不住问:“道长,我们啥时候学真功夫?”
“现在就在学。”清玄道长拿起根树枝,轻轻敲了敲他的膝盖,“昨日商队的王镖师说,去年在淮水遇袭,不是靠硬拼,是靠记住了附近七处暗礁,引着贼人撞了上去——这记暗礁的本事,就是真功夫。”
少年们恍然大悟,扎马步的姿势竟比刚才端正了许多。
午时的饭堂成了最热闹的地方。长条木桌上摆着各派带来的吃食:少林的素面飘着香油,丐帮的杂粮粥熬得浓稠,西域的烤饼上撒着芝麻,岭南的酸梅汤装在粗瓷碗里,蒸腾的热气中混着各种香气,竟分不清哪是中原哪是异域。
沈青玄端着碗粥刚坐下,就见丫丫正把自己碗里的胡饼掰给阿古拉,阿古拉则从羊皮袋里掏出颗晒干的葡萄塞进她手里。不远处,空明大师正教黑风寨的孩子用筷子夹豆子,说:“这跟练铁指功一个道理,急不得,得准。”
李瑁坐在角落,看着孩子们交换吃食,忽然对身边的沈青玄说:“你看那几个孩子,昨天还因门派不同互相提防,今天就能分食吃了。”他指着窗外晾晒的衣物,少林的灰色僧衣旁搭着五毒教的彩裙,西域的羊皮袄挨着江南的蓝布衫,“就像商队里的货物,丝绸和皮毛本不相干,放在一起却能让更多人暖和。”
午后的算学课设在账房。先生是去年从商队账房请来的周先生,左手翻着《九章算术》,右手却摊开张商路图:“算清楚岭南荔枝运到长安的损耗,不是为了多赚钱,是为了知道该多带多少筐,才能让长安城的老人孩子都尝个鲜。”
他给每个孩子发了张商队账本的抄本,上面记着某年某月某日,给漠北牧民送了多少棉布,换了多少皮毛,旁边还有行小字:“牧民多添件衣,咱们商队就少一分险。”
最特别的是新设的“江湖课”。先生是个瘸腿的老镖师,脸上留着道刀疤,却总笑眯眯的。他不讲招式,只讲自己走镖三十年遇到的事:“那年在秦岭,遇到个快饿死的劫道的,我给了他半块饼,他后来成了商队的向导;还有次在淮河,帮船家救了落水的孩子,现在他总给咱们商队留最稳的船……”
孩子们听得入迷,有个来自偏远山寨的少年问:“那要是遇到坏透了的人呢?”
老镖师摸了摸他的头:“先想想,他是不是也受过难?实在不行,再亮家伙。但记着,亮家伙是为了让更多人不用亮家伙。”
暮色降临时,孩子们背着书包往家走。丫丫的算盘上多了串西域葡萄干,阿古拉的羊皮袋里塞着本《论语》,黑风寨的孩子腰间挂着峨眉派的平安符,武当的小道童手里捧着五毒教的草药图谱。
李瑁站在门内,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忽然捡起块孩子们掉落的算筹,在地上画了个小小的书院轮廓,旁边标着“第一年,三十二人;第二年,一百人;第三年……”
沈青玄走近时,正看见他在最后画了个大大的圈,将书院、商路、村落都圈在里面。“你看这圈,”李瑁抬头笑道,“就像孩子们今日分食的胡饼,得大家都咬到一口,才叫真的好。”
晚风拂过,院中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账房里还亮着灯,周先生正在整理新编的教材,封面上写着《江湖子弟启蒙录》,第一卷讲商路,第二卷讲武学,第三卷讲“如何做个让人念好的江湖人”。
远处传来商队归营的驼铃声,叮咚清脆,与书院里渐次亮起的灯笼相映成趣。沈青玄忽然想起昨日李瑁在名册扉页写下的那句话:“路要有人走,更要有人续着走。”此刻再看这满院的生机,他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把旧路铺得更长,而是让走在路上的人,心里都揣着团能照亮前路的暖火。
夜色渐深,书院的灯笼将匾额照得越发清晰。那六个鎏金大字在月光下流转,仿佛能穿透夜色,在无数少年的梦里,种下片名为“江湖”的天地——那里商路通达,武风清正,每个人的掌心,都握着让这片天地更温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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