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陛下落子,黑白相吸欲爆,情急之下,唯念磁石或可制铁,故冒险一搏,以石粉覆枰,扰动其性… 实乃误打误撞,僭越死罪。” 他深深俯首,将 “误打误撞” 四字咬得清晰。
“误打误撞…” 嬴政咀嚼着这四个字,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忽然抬手,指向地上那枚被王翦磁力弹飞、深深嵌入蟠龙柱的白玉残棋:“取来。”
王翦依言,走到蟠龙柱旁。那枚棋子嵌入坚硬如铁的紫檀木近半,可见当时弹射之力何等霸道。他运指如刀,小心将其剜出。棋子入手冰凉,裂痕遍布,内里一点金芯在裂痕深处若隐若现。
“砸开它。” 嬴政命令道。
王翦指尖发力,“喀” 一声轻响,本就濒临破碎的白玉棋彻底裂开。一点比方才所见略大、约绿豆大小的暗金色金属芯滚落掌心。嬴政的目光如鹰隼般攫住那点金光。他伸出手,玄色龙纹的袖口拂过王翦的手掌,取走了那粒金芯。
帝王的手指异常冰冷。他将金芯置于眼前,借着长明灯的光,细细审视。那独特的暗金色泽,那繁复到极致的狼噬月图腾,边缘处甚至能看到细微的、代表挛鞮氏王族血脉的古老契丹文刻痕… 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从嬴政拈着金芯的指尖蔓延开来。
“挛鞮… 头曼…” 嬴政的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死寂。他猛地攥紧拳头,将那粒象征匈奴单于至高权力的金芯死死捏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咯咯作响。
“好… 好得很!” 嬴政突然仰天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朕的廷尉府,朕的少府,朕的… 身边!” 他目光如电,射向王翦,“此金芯,与单于王印同炉所出,非挛鞮氏世代相传之匠不可为!能将其神不知鬼不觉,嵌入朕的御枰棋石… 王翦,你说,这黑手,在咸阳?还是在… 漠北王庭?!”
王翦垂首:“金芯入棋,需经选料、琢胚、嵌芯、打磨、呈验,环节众多。然能接触匈奴王印,并完美复刻其金者…” 他顿了顿,声音沉凝,“恐非一方之力可成。内外勾结,其祸之深,恐非止于一盘弑君之棋。”
嬴政沉默。死寂重新笼罩大殿,比之前更加沉重。他缓缓摊开手掌,那粒被捏得微热的金芯静静躺在掌心,狼噬月的图腾在灯火下狰狞毕露。他的目光从金芯移向地上散落的黑白碎玉,又掠过狻猊炉中残余的星纹陨铁屑,最后定格在王翦脸上。那眼神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狂暴的、要将一切阴谋与背叛彻底焚毁的决绝。
“棋盘弑君…” 嬴政缓缓站起身,玄黑龙袍的下摆拂过满地狼藉的玉屑,如同乌云压城。“黑子白子,皆是死子!这局棋,才刚刚开始。” 他盯着王翦,一字一句,如同烙铁印下,“你,替朕执黑。下一子,落向何方?”
殿外,更深露重。咸阳城沉睡在巨大的阴影里。而章台宫彻夜不熄的灯火,如同黑暗中一只缓缓睁开的、布满血丝的巨眼,冷冷地注视着这座帝国的心脏。骊山陵的方向,隐约传来沉闷的金铁交鸣之声,仿佛那深埋地下的十二金人,也在无声咆哮。
王翦抬眼,与嬴政的目光相撞。帝王眼中的火焰,比当年长平战场上的焚营之火更烈。他单膝触地,右手抚心:“臣唯陛下马首是瞻。纵有千军万马,臣必为陛下踏平此局。”
嬴政盯着他,良久,忽然伸手,将案上残棋中唯一完整的黑子,轻轻放在王翦掌心。“明日起,你兼领少府监,彻查铸棋工坊。” 他转身走向寝殿,声音渐低,“记住,朕要活口。”
王翦握着那枚黑子,触感温润却沉重。他望着嬴政消失的背影,袖中那枚磁石残粉突然微微发烫。系统提示再次浮现:「检测到匈奴王庭密信已激活,坐标:骊山陵第三地宫。」
章台宫外,北斗西斜。王翦起身,拂去衣上玉屑。棋盘上的金丝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像是一道未愈的伤口。他知道,这一局,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序幕。而他,已深深卷入这盘关乎大秦生死的棋局,再无退路。
风起,殿角铜铃作响。王翦握碎掌心黑子,碎屑中竟露出半枚匈奴狼首徽记 —— 与他在郑国渠捡到的箭簇残片,分毫不差。他将碎片收入袖中,目光投向东方。那里,匈奴王庭的方向,正有乌云翻涌。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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