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关异兆:玄鸟纹佩藏杀机】
隆冬的渔阳郡长城如一条僵卧的巨龙,伏在燕山余脉的脊背上。铅灰色云层压得比垛口还低,西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城砖上,发出碎玉般的脆响,每一粒都像要钻进骨头缝里。守将赵苍拢了拢渗着冰碴的铠甲,甲片缝隙间凝结的冰霜簌簌掉落 —— 他已在城楼上伫立了两个时辰,靴底与冻硬的城砖粘在一起,抬脚时能听见冰面撕裂的轻响。
中军帐的寒地中央,那具匈奴探子的尸体正以诡异的姿势蜷缩着,兽皮袍被雪水浸透后冻成硬壳,露出的手腕处还残留着勒痕。“将军,您再看这个。” 亲兵用匕首小心翼翼挑开探子脖颈处的兽皮,刀刃与冻肉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一枚巴掌大的玉佩从衣襟里滚出来,落在铜盘上发出 “当” 的轻响,惊得帐角悬挂的铜铃微微震颤。
赵苍俯身时,鼻尖先撞上一股混杂着血腥与冻土的寒气。玉佩是深青色的和田玉,质地温润得不像北疆之物,正面刻着的玄鸟展翅欲飞,鸟喙叼着枚丹砂痣,纹路走势竟与他二十年前在咸阳宫见过的殷商饕餮纹鼎纹饰分毫不差。更诡异的是,玉佩边缘缠着几缕暗红丝线,凑近闻时,除了血腥味,还有股若有若无的汞腥气 —— 那是巴寡妇清的丹砂矿渣特有的气味,去年他去巴蜀督办水银运输时,在矿场的废料堆旁闻过同样的味道。
“匈奴人什么时候用得起殷商古玉?” 赵苍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玄鸟羽翼,指腹能摸到纹路里嵌着的细小红砂。这不是寻常的镶嵌工艺,倒像是将丹砂粉末与汞液混合后灌入纹路,历经岁月凝结成的质感。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巴清派来的密使说的话:“六国余孽多藏于北疆,常以古器为信。昔年殷商卜人以丹砂事鬼,今楚遗多效此法,将军若见玄鸟、饕餮纹饰,需即刻戒备。”
密使当时还递过一块残片,说是从楚地古墓中挖出的,上面刻着 “鬼方贡砂” 四字。赵苍此刻忽然顿悟 —— 那所谓的 “鬼方”,不正是《竹书纪年》里记载的、与荆楚有姻亲之谊的丹砂古国吗?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士兵的惊呼。赵苍猛地起身,腰间长剑撞在铜钩上发出铮鸣,剑穗上系着的狼牙坠子还在摇晃。掀帘出去时,寒风裹挟着雪粒迎面砸来,他下意识眯起眼,只见城墙上的士兵都指着西北方向的雪原议论,雪地里竟隐约显出一道黑色长线,正顺着白河支流的河谷缓慢移动。
“是匈奴的马队?” 赵苍接过亲兵递来的桦木望筒,镜片是西域传来的琉璃片,能将远处景象放大数倍。望筒中,那黑线却不似寻常骑兵阵列,反倒像条蜿蜒的长蛇,每隔数十步便有一点暗红闪烁,在皑皑白雪中格外刺目。“是火把…… 染了丹砂的火把!” 赵苍瞳孔骤缩,他曾在巴清的工坊见过用丹砂染制的信号火绒,燃烧时正是这种诡异的暗红色。
“将军!西城门那边发现了这个!” 另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跑来,护心镜上沾着雪泥,手里捧着半截断裂的箭杆。箭杆是罕见的柘木所制,木质坚硬如铁,匈奴人向来只用普通松木。更奇怪的是箭镞 —— 不是匈奴常用的铁镞,而是青铜质地,表面泛着暗绿色的铜锈,箭镞尾端刻着个歪歪扭扭的 “楚” 字,边缘还残留着未清理干净的丹砂粉末。
赵苍捏着箭杆掂量,指腹忽然触到箭杆内部的中空处。他示意亲兵取来细铁丝,小心翼翼探入箭杆内部,勾出一张卷成细筒的绢布。绢布用丹砂水浸泡过,虽带着潮湿的霉味,字迹却依旧清晰,上面用炭笔写着几行秦隶:“正月十五,献城献汞,许以楚地万户。” 末尾没有署名,只盖了个模糊的印鉴,轮廓竟是楚国王室的凤鸟纹 —— 与他早年在楚幽王墓中见过的印玺一模一样。
“楚系余孽勾结匈奴…… 还要汞?” 赵苍猛地攥紧绢布,指节发白。他当然知道 “汞” 指的是什么 —— 长城守军的防寒药膏里需掺少量水银防冻,而这些水银,全是巴清的丹砂矿场经栈道运抵北疆的。上个月巴清还特地派人来叮嘱,说有不明势力在巫山一带收购散矿,出价是市价的三倍,让他务必看紧库房里的百坛水银。
雪粒子忽然变大,砸在头盔上噼啪作响,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石子在敲击。赵苍抬头望向远处的雪原,那道黑色长线已经离长城不到十里,隐约能看见马背上的人影 —— 他们穿着匈奴的兽皮袍,却戴着楚式的高冠,手中的青铜弯刀在雪光下泛着冷光。空气中的汞腥气越来越浓,混杂着雪的清冽,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息。
“传我命令!” 赵苍拔剑指向雪原,剑刃映着雪光,寒气逼人,“紧闭四门,用铁水浇筑门轴!即刻清点水银库房,派三百精兵看守!告诉弟兄们,今晚来的不是匈奴蛮子,是要断我大秦北疆龙脉的恶鬼!”
【二:胡骑破城:汞雾迷阵撼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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