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船也会沉没，”青林望着窗外掠过的星空，猎户座的位置比2145年偏移了0.3度，“但人们学会了提前看见冰山。”
跃迁装置的能量只剩19%，屏幕上浮现出时空管理局的警告：距离历史节点剩余72小时。
冰山的预兆
4月14日下午，青林在无线电室门口听见了摩尔斯电码的滴答声。报务员正把冰山预警电报揉成纸团，扔进装满烟蒂的锡罐。那些用点和划组成的死亡信号，像被掐灭的求救声。
他闯进房间时，报务员正对着话筒喊：“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船！”青林抓起电报残骸，拼凑出“北纬41度46分，西经50度14分”的坐标，这个位置在他的记忆里，正是冰山的精确坐标。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青林把纸团拍在发报机上，金属按键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
报务员冷笑一声，指着墙上的标语：“泰坦尼克号，永不沉没。”
那天傍晚，露丝戴着卡尔送的珍珠手链来找他们。杰克正在画一幅青林的素描，炭笔勾勒出他工装背后若隐若现的跃迁装置轮廓。“你看，”杰克把画递给露丝，“他像个来自未来的幽灵。”
露丝的手指抚过画中那个金属方块：“如果真有未来，我们能去吗？”
青林的喉咙发紧。跃迁装置只能承载一个人的意识，这是时空管理局的铁律。他看着露丝和杰克交握的手，突然明白有些时空悖论，是用爱编织的解不开的结。
深夜十一点四十五分，了望员的惊呼撕裂了大西洋的寂静。青林冲出船舱时，看见冰山的阴影正在月光下舒展，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船身的震动从脚底传来，比物理课本描述的更剧烈，像巨人的心脏骤然停跳。
“去救生艇！”青林拽着露丝的手臂，杰克已经跑去解开救生艇的缆绳。混乱中，卡尔的手杖狠狠砸在青林背上，跃迁装置在胸腔里发出刺耳的蜂鸣。
“抓住她！”卡尔的咆哮混在女人的尖叫里，“那是我的未婚妻！”
露丝挣脱开，翡翠色的眼睛在应急灯下发亮：“我不是任何人的财产！”她转向杰克时，青林看见她脖子上挂着的不再是海洋之心，而是杰克画的那张素描，用麻线系在颈间。
沉没的方程式
海水漫进三等舱时，青林正用消防斧劈开被锁住的铁门。冰冷的海水裹着煤渣涌来，他的靴底在倾斜的甲板上打滑。跃迁装置的屏幕闪烁着红光：能量储备5%，紧急跃迁启动倒计时10秒。
“这边！”杰克举着煤油灯，光晕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露丝的裙角已经湿透，却依然紧紧攥着那张素描。他们在摇晃的走廊里奔跑，像穿过不断崩塌的时空隧道。
当他们冲上甲板，救生艇的数量少得刺眼。青林看着船员们把妇女和儿童送上船，突然想起时空管理局的档案：泰坦尼克号的救生艇仅能容纳一半乘客。这个数字此刻变成了一张张绝望的脸，在寒风中扭曲。
“你必须走。”青林把露丝推向最近的救生艇，杰克正在帮她翻越栏杆。露丝的指甲抠进他的掌心：“那你呢？”
“我还有坐标要修正。”青林笑了笑，跃迁装置的震动越来越急促。他看见杰克把露丝送上救生艇，转身冲向他时，海水已经漫到膝盖。
“照顾好她。”青林把跃迁装置塞进杰克手里，金属外壳的温度烫得惊人。“这是……”杰克还没说完，就被青林推进另一艘救生艇。
“别打开它，”青林的声音被汽笛声吞没，“除非你想知道未来有多遗憾。”
当船身开始垂直下沉时，青林站在船首的栏杆边，像最初遇见露丝那样。冰冷的海水没过胸口时，他听见了无数声“我爱你”，混杂在钢铁断裂的巨响里。这些声音比任何物理定律都更接近宇宙的真相——爱不是守恒的能量，是能对抗熵增的奇迹。
跃迁装置在最后一秒启动，青林的意识被拉进时空乱流前，看见杰克把露丝的素描塞进救生衣，看见露丝在颠簸的小艇上回头，翡翠色的眼睛在冰海里亮如星辰。
未来的回响
2145年的时空管理局审讯室，青林盯着桌面上的档案。泰坦尼克号沉没人数：1514人，与历史记录分毫不差。但在幸存者名单的末尾，有一行手写的备注：露丝·道森，携带炭笔素描一幅，1996年卒于加州，享年101岁。
“你干预了历史。”局长的声音透过单向玻璃传来，“根据《时空法》第37条，你将被吊销跃迁执照。”
青林摩挲着档案里那张泛黄的照片，老年露丝的脖子上，挂着用麻线系着的金属方块——他的跃迁装置，在杰克死后被发现，最终跟着露丝走过漫长的一生。照片背景里，打捞船上的潜水钟正将“海洋之心”吊出冰海，而露丝的手，正指向大西洋的方向。
“历史没有被改变，”青林把照片按在胸口，“只是多了一个关于希望的注脚。”
后来在波士顿的海事博物馆，青林看见泰坦尼克号的复原模型前，放着一个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着三件展品：一张炭笔素描，画着穿工装的陌生男人；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方块；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
“给未来的人：有些冰山，需要两个人一起撞上去。”
展柜的铭牌上写着捐赠者：露丝·道森的孙女，伊芙琳·道森，物理学家。
青林走出博物馆时，大西洋的风正掠过波士顿港。他想起1912年那个夜晚，露丝说想看看未来的船。此刻远处的海面上，核动力邮轮正破开浪花，船身的舷窗亮如星群。
跃迁装置早已失效，但青林知道，有些跨越时空的相遇，从来不需要坐标。就像杰克留在露丝生命里的光，就像他留在历史褶皱里的温度，最终都变成了照亮未来的星辰。
冰海早已消融，但爱永远在时光里航行，带着三个灵魂的重量，驶向所有可能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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