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这篇文章的“魂”把他拉进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青林开始有意识地观察这个世界的“规则”。他发现只要是文章里提到的事物,都异常稳定——项脊轩的尺寸永远是“方丈”,院子里的桂树每年秋天必定开花。而文章没提到的地方,就显得模糊不清。比如市集尽头的路,每次去都通向不同的地方;比如子墨的爹娘,他问了好几次,子墨的回答都不一样。
他还发现自己能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有一次,他帮先生整理书房,把散落的文稿按时间排好,第二天先生讲课,竟然多讲了一段关于“旧稿整理,如见故人”的感慨,这段内容在他记忆的文本里是没有的。
“青林,你好像对先生的文章格外上心。”子墨拿着个刚买的枇杷,递给他。
青林接过枇杷,黄澄澄的,带着清香。他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你不觉得先生的文章很特别吗?”他问。
“特别?”子墨想了想,“是挺好的,读着就像看见真事儿一样。可再好,不也就是篇文章吗?”
青林没说话。对子墨来说,这就是他生活的世界,真实得不能再真实。可对青林来说,这是个由文字构成的幻境。他既是旁观者,又是参与者。
他开始尝试用现代的方式记录这个世界。没有纸和笔,他就用树枝在地上画,画项脊轩的布局,画枇杷树的样子,画先生讲课的神情。他发现自己画得越仔细,那些细节就越稳定——市集尽头的路不再变化,子墨的爹娘也有了固定的模样,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户。
这天,青林又去项脊轩附近。远远看见先生站在枇杷树下,手里拿着把斧头,神情犹豫。青林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那个“伐其树”的结尾。
“先生,不可!”他脱口而出,冲了过去。
先生转过头,眼神复杂:“为何不可?此树虽茂,却总勾人愁绪。”
“树何辜?”青林喘着气,“让您愁绪的,不是树,是记忆啊。”
先生愣住了,握着斧头的手慢慢放下。“记忆……”他喃喃道,“是啊,树在,记忆就在。伐了树,记忆就能消失吗?”
青林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奶奶去世后,爷爷总在她种的月季花丛前发呆。那时他不懂,现在看着先生,忽然就懂了。“记忆是好东西,”他说,“哪怕是难过的,也是真的。”
先生放下斧头,笑了:“你这孩子,说的话倒像个过来人。”
那天之后,青林发现枇杷树的叶子不再“私语”了,春天落叶也少了许多。他去看先生的手抄本,那个“伐其树”的结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今已亭亭如盖矣,吾常坐其下,读吾妻所留诗稿”。
他好像明白了这个世界的“任务”——不是让他改变历史,也不是让他找到回去的路,而是让这篇文章的“魂”变得更完整。归有光写这篇文章时,心里一定有过很多挣扎,那些没写出来的情绪,在这个世界里变成了不同的可能,而他的存在,就是帮作者找到最贴合心意的那个。
日子一天天过去,青林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他学会了用毛笔写字,虽然还是歪歪扭扭;学会了听懂这里的方言,甚至能说上几句;他和子墨成了好朋友,一起去河里摸鱼,一起听先生讲课。
他偶尔还是会想回家,想手机充电后的样子,想妈妈做的红烧肉。但更多的时候,他觉得这里也挺好。他看着先生写出新的文章,看着子墨因为背会了一篇课文而开心,看着市集上的人们为了一篮新鲜的蔬菜讨价还价,这些真实的烟火气,让他忘了这是个“文内世界”。
这天,青林又在先生的书房里帮忙整理文稿。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项脊轩志》的定稿上,那上面的字迹温润平和,最后一句稳稳地落在“今已亭亭如盖矣”。没有多余的句子,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
他忽然觉得一阵熟悉的眩晕,和来时一模一样。他下意识地抓住桌子,却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变得透明。
“先生!子墨!”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他看见先生抬起头,对着他的方向微微一笑,眼神里带着了然。子墨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两个枇杷,四处张望:“青林呢?刚买的枇杷,可甜了。”
青林想回应,却被一股力量猛地往后拽。眼前的景象像破碎的玻璃,一片片消失。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棵亭亭如盖的枇杷树,在阳光下安静地立着。
“呼——”
青林猛地坐直身体,发现自己还趴在图书馆的那张桌子上,面前摊着那本《震川先生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书页上投下光斑,和他在那个世界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喘着粗气,摸了摸胸口,手机还在,冰凉的触感很真实。他翻开《项脊轩志》那一页,逐字逐句地看下去。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没有多余的句子,和他记忆里的课本版本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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