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住处比青林想象的还要简陋——一间依山而建的石屋，没有窗，只有一扇用粗木做的门，门前有一块平整的青石，像是天然的案几。石屋周围没有开垦的痕迹，只有几株不知名的药草，随意地长在石缝里。
“坐。”鬼谷子指了指青石，自己先盘膝坐下。
青林依言坐下，看着鬼谷子从石屋里取出一个陶罐，放在石灶上，又添了些枯枝，用燧石打火。火苗“噼啪”地舔着陶罐，里面的水很快便冒出了热气。
“你来自‘未来’？”鬼谷子忽然问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
青林心中一惊，点了点头：“是。晚辈来自两千多年后。”
“两千多年……”鬼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跳动的火苗，“那时的天下，是何模样？”
“国泰民安，四海升平。”青林简单描述了现代社会的景象，“没有战乱，百姓丰衣足食，能千里传音，能飞天遁地。”
鬼谷子笑了笑：“飞天遁地？倒是比鲲鹏还厉害。”他顿了顿，又问，“那时代的人，还知‘捭阖’吗？”
“捭阖？”青林愣了一下，这个词他在史书里见过，是鬼谷子学说的核心，“晚辈略有耳闻，似乎是指开合、进退之道？”
“算是吧。”鬼谷子从陶罐里舀出两碗热气腾腾的茶汤，递给青林一碗，“万物皆有阴阳，事有终始，物有死生。捭者，开也，言也，阳也；阖者，闭也，默也，阴也。天地之间，古今之变，皆在捭阖之中。”
青林捧着温热的茶碗，看着鬼谷子那双仿佛能映照天地的眼睛，突然觉得，对方说的“捭阖”，与他研究的“时空涟漪”竟有几分相似——时空的涨落，不也是开合之道吗？粒子的生灭，不也蕴含着阴阳之变吗？
“前辈，”青林放下茶碗，郑重地躬身一揖，“晚辈愚钝，愿拜前辈为师，学习捭阖之术，还望前辈应允。”
鬼谷子看着他，目光深邃：“你可知，我之所学，能安邦定国，亦能倾覆天下。苏秦佩六国相印，张仪以连横破合纵，皆出我门下。你若学了，想做什么？”
青林毫不犹豫地答道：“晚辈不想安邦，也不想倾覆。晚辈只想明白，万物运行的根本，无论是前辈所说的‘道’，还是晚辈故乡的‘规律’，或许，它们本就是一回事。”
鬼谷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一个‘本就是一回事’。”他端起茶碗，饮了一口，“你身上的气息虽异，心却够静。想学，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前辈请讲。”
“第一，”鬼谷子指了指青林的智能手环，“此物，暂且寄存在我这里。学我之术，当以心观物，而非依赖器物。”
青林没有犹豫，解下手环，双手奉上。手环离开手腕的瞬间，他忽然觉得周围的声音清晰了许多——风吹过树叶的层次，远处溪水的流动，甚至青石下虫豸的爬行，都仿佛在耳边展开了一幅立体的画卷。
“第二，”鬼谷子接过手环，随手放在石屋角落，“每日寅时起，随我观星。卯时练气，辰时研易，午时采药，未时辨器，申时论道，酉时静坐。不得懈怠。”
“晚辈记下了。”
“第三，”鬼谷子看着他，目光锐利了几分，“你所学之术，不得用于扰乱此世。若有违，我自会清理门户。”
“晚辈绝不敢违。”青林再次躬身。
鬼谷子点了点头：“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门下最后一个弟子。”他站起身，指着石屋旁的一间小偏房，“那里，便是你的住处。”
接下来的日子，青林开始了完全不同于实验室的生活。
寅时的云梦山，还浸在墨色里。鬼谷子会带着他来到山顶的一块平石上，教他辨认星斗。“北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乡。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老者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青林起初只觉得艰深，直到有一次，他按照鬼谷子教的方法，凝神注视北斗，忽然感觉那些遥远的星辰仿佛活了过来，它们的运行轨迹在他脑海中连成线条，竟与他记忆中时空模型的引力曲线隐隐相合。
卯时练气，鬼谷子教的不是什么玄妙的功夫，而是调整呼吸的法门。“鼻吸鼻呼，深细长匀。气沉丹田，意守玄关。”青林起初觉得这不过是深呼吸，直到他能在一呼一吸间，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细微声响，才明白这“练气”的真谛——不是积蓄力量，而是感知自身，如同他曾用仪器探测粒子的运动。
辰时研易，鬼谷子会在青石上画卦，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他不讲解辞句，只让青林看卦象的变化。“阴变阳，阳变阴，爻动则卦变，卦变则事异。”青林试着用数学模型分析卦象的排列，发现六十四卦的变化规律，竟与二进制的运算有着惊人的相似。
午时采药，鬼谷子教他辨认草木的性味。“此物名‘鬼针草’，可破血通经；那是‘茯苓’，能宁心安神。”他从不直接告知答案，而是让青林自己触摸叶片的纹理，嗅闻根茎的气味，甚至品尝微量的汁液。“万物有灵，你对它用心，它便会告诉你答案。”青林想起智能手环的识别功能，忽然明白，科技是工具，而人自身的感知，本就是最精密的仪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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