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影号”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舰体金属因应力变化发出的轻微“嘎吱”声,以及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提醒着人们这艘船还在运作。舷窗外是绝对的黑暗,连一丝尘埃的反光都看不到,仿佛他们驶入了一张巨兽的喉咙,被彻底吞噬。外部传感器传回的画面是一片雪花和乱码,强烈的能量干扰和物理隔绝,让他们变成了“瞎子”和“聋子”。
舰桥内,灯光昏暗。幸存的船员们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失去同伴的巨大悲痛,以及被信任之人背叛带来的刺骨寒意。索拉……那个平时沉默寡言、工作一丝不苟的灵漪族技术员,竟然是“影裔”安插的“监视者”?他最后那冰冷而满足的意念,如同毒蛇般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凯登舰长缓缓从指挥椅上站起身,他那岩石般的面容此刻仿佛又苍老、坚硬了几分。他没有立刻下令,而是沉默地走到舰桥前方,望着那片吞噬了“探渊号”和众多战友的黑暗入口方向,缓缓抬起手,行了一个庄重的、属于岩心族悼念勇士的捶胸礼。
所有船员,无论种族,都自发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面向同一个方向,以各自的方式默哀。悲伤与愤怒在寂静中发酵,但更多的,是一种化悲痛为力量的决绝。他们不能倒下,不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为了不让“探渊号”同胞的牺牲白白浪费。
“统计伤亡和舰体损伤情况。”凯登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启动所有内部探测手段,扫描我们所在区域的环境。艾拉,‘钥匙’碎片状态如何?”
命令下达,舰桥重新恢复了运作的节奏,虽然沉重,却不再茫然。
“报告,本舰轻伤十七人,多为撞击和能量反冲所致,无生命危险。舰体结构完整性百分之八十二,左舷护盾发生器过载损坏,三号净化矩阵需要更换能量导管,引擎轻度受损,但不影响基本机动。”损伤控制官迅速汇报。
“内部环境扫描完成……指挥官,我们似乎在一个……巨大的封闭空间内。”传感器官的声音带着惊异,“空间规模远超预期,初步估算其直径超过五十公里!结构……非自然,确认是星灵建筑内部。空气成分……不可思议,竟然含有适合我们呼吸的氮氧混合气体,虽然稀薄,但经过滤后可以使用!环境辐射水平……极低,远低于外部。”
一个适合生存的、巨大的、被遗忘的星灵内部空间?这发现冲淡了一丝悲怆,带来了新的震撼与希望。
艾拉也汇报道:“舰长,‘钥匙’碎片在进入这里后,搏动恢复了平稳,甚至比之前更加……‘安宁’。它不再指向特定方向,而是散发出一种均匀的、微弱的共鸣场,似乎……与这个空间本身产生了某种和谐。”
凯登点了点头:“派出侦察无人机,谨慎探索周边环境。优先寻找可能的出口、能源节点,或者……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存储设备。所有人保持最高警戒,索拉不是唯一的潜在威胁,这里可能还存在我们未知的危险。”
数架小型、静音的侦察无人机从“逐影号”的发射舱悄然滑出,如同夜行的蝙蝠,悄无声息地没入周围的黑暗。它们携带的照明灯划破沉寂, revealing 出令人惊叹的景象。
这是一个宏伟得难以言喻的圆形大厅。穹顶高远,隐没在黑暗中无法窥其全貌。脚下是光滑如镜、不知由何种材料构成的地板,上面蚀刻着庞大而复杂的、与梭形结构和“钥匙”碎片上纹路同源的几何图案。四周的墙壁呈环形向上延伸,布满了无数个类似门户或控制台的凹陷结构,但大多数都黯淡无光,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一些巨大的、如同水晶簇般的物体零星分布在大厅各处,内部似乎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能量流光。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时间凝固般的死寂,却又一种难以言喻的、恢弘而秩序井然的气息。
“未发现生命迹象……未检测到主动能量源……结构稳定性极高……”无人机传回的数据不断汇总。
就在这时,一架靠近大厅中央区域的无人机,其扫描光束掠过地面一个相对洁净、没有太多尘埃的区域时,突然触发了某种机制!
嗡——
一声低沉、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响彻整个空间!紧接着,大厅中央那片区域的地板上的几何纹路逐一亮起了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光芒如同水流般沿着纹路蔓延,迅速勾勒出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圆形平台。平台上方,空气微微扭曲,一个由纯粹光线构成的、模糊的人形轮廓开始缓缓凝聚。
“警戒!”凯登立刻下令,“所有武器瞄准目标!无人机后撤!”
然而,那光形轮廓并未表现出任何敌意。它逐渐变得清晰,呈现出一种中性的、带着非人美感的类人形态,其“面容”光滑,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两点温和的光芒代表着“眼睛”。它抬起“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一段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古老而清晰的信息流,传递到“逐影号”内每一个人的脑海中,使用的是经过某种自动翻译机制转换的、他们能够理解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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