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霉味混着垃圾桶的酸馊，像湿透的烂抹布塞进乔安的鼻腔。雨水从破败的遮阳棚边缘滴落，砸在积水的坑洼里，也砸在他早已湿透的校服肩头，冰冷刺骨。三个流里流气的影子将他堵在尽头剥落的砖墙前，为首的是黄毛“刀疤强”，嘴角叼着半截烟，火星在昏暗中明灭，映着他脸上那道狰狞的旧疤。
“妈的，乔安，这个月的‘孝敬’呢？哥几个等你半天了！”刀疤强一口烟喷在乔安苍白的脸上，呛得他忍不住咳嗽。
乔安下意识地护住洗得发白的单肩书包，那里面只有几本翻卷了边的旧书和一个干瘪的旧钱包，里面躺着最后十块钱，是他明天一整天的饭钱。他嘴唇翕动，声音细若蚊蚋：“强…强哥，再宽限两天…我…”
“宽限？”刀疤强旁边一个染着绿毛的混混嗤笑一声，猛地伸手狠狠推搡乔安的肩膀，“你他妈当强哥开善堂的？孤儿院没教你怎么‘做人’是吧？野种！”
“野种”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穿了乔安竭力维持的平静外壳。他身体猛地一颤，护着书包的手臂绷紧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软布。福利院阿姨欲言又止的眼神，同学背后指指点点的窃笑，那些刻意被遗忘的、深埋心底的冰冷碎片，被这两个字瞬间翻搅出来，带着尖锐的棱角刮过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一股从未有过的、滚烫的液体猛地冲上头顶，烧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我不是…野种！”乔安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低垂、盛满怯懦的漂亮眼睛，第一次燃起一种近乎绝望的火焰，死死盯住刀疤强。声音不大，却像绷紧到极致的琴弦，带着撕裂的沙哑。
刀疤强愣了一下，随即被彻底激怒。一个任他揉捏的软蛋，竟敢反抗？“操！反了你了！”他暴吼一声，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扇向乔安的脸颊！
“啪！”
一声脆响！
预想中脸颊火辣辣的剧痛和眩晕并未传来。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乔安甚至没看清自己的动作。在刀疤强手掌扇来的瞬间，他那只护着书包的手，仿佛被某种沉睡在骨髓深处的本能驱动，闪电般抬起、格挡、反抓！动作简洁、精准，带着一种超越他这具孱弱身躯的诡异流畅感！他竟死死攥住了刀疤强粗壮的手腕！触手一片油腻和坚硬的老茧，还有对方因惊愕而瞬间僵硬的肌肉！
巷子里死寂了一瞬。雨水滴答的声音异常清晰。绿毛和另一个混混张大了嘴，像见了鬼。刀疤强脸上的横肉抽搐着，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被一只“弱鸡”抓住的手腕，随即是滔天的羞辱和暴怒！
“你他妈找死！！！”刀疤强双目赤红，另一只手猛地从后腰拔出一把弹簧跳刀！冰冷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弹出，闪烁着刺目的寒光！没有半分犹豫，带着街头混混最原始的凶残，狠狠捅向乔安的腹部！
噗嗤！
利刃刺破单薄校服、穿透皮肉的闷响，清晰地传入乔安自己的耳中。世界的声音骤然远去，只剩下那令人牙酸的入肉声在颅内回荡。他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异物感，深深地楔入了身体深处，然后猛地抽出！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位置更低，更狠辣！
“呃啊——！”迟来的、无法形容的剧痛终于海啸般席卷了全身！那痛楚并非来自一个点，而是瞬间炸开，吞噬了所有感官！乔安的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顺着冰冷湿滑的砖墙滑倒。温热的液体争先恐后地从腹部涌出，迅速浸透了校服，在身下冰冷的积水里洇开大片刺目的暗红，像一朵在污秽中急速绽放的、妖异的花。铁锈般的腥甜味猛地涌上喉咙，他呛咳着，大口大口的血沫从嘴角溢出。
视线开始模糊、旋转。刀疤强扭曲狰狞的脸在晃动，绿毛惊恐后退的腿脚，巷口远处被雨水晕开的、迷蒙的霓虹灯光…一切都在褪色，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力气随着温热的血液飞速流逝，寒冷，无边的寒冷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要死了吗？像条野狗一样，死在这条肮脏的后巷里…也好，这无人在意的蝼蚁一生…终于…结束了…也好…他涣散的瞳孔望着巷子狭窄的、铅灰色的天空，一丝解脱般的茫然浮现。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永恒黑暗的深渊边缘——
“咚！”
一声无法用物理听觉捕捉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钟鸣，毫无征兆地在他灵魂的最核心、那被遗忘的万古废墟深处，轰然炸响！“啊——！！！”
乔安（乔宇）破碎的肉身在血泊中猛地弓起！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端痛苦与无尽古老沧桑的嘶吼！那不是他的声音！那是跨越了万古洪荒、带着混沌气息的咆哮！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意志，正从这具濒死的凡躯深处，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轰然苏醒！他的肉体和精神应急反应，但是他还是昏迷，无意识的。
“废物！装神弄鬼！” 刀疤强被乔安突然的嘶吼和挣扎吓了一跳，随即是更深的暴怒和被冒犯的杀意。他狞笑着，再次举起手中沾满乔安鲜血的弹簧刀，刀尖对准了乔安脆弱的咽喉！他要彻底结束这个突然发疯的野种！“给老子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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