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苑,并非单一殿宇,而是龙隐洞天核心处一片依山傍水、借势而建的巨大园林建筑群。今夜,这片仙家胜境灯火通明,如同星河倾落人间。
乔安在云岫四女的引导下,穿过回廊水榭,步入主宴所在的“揽星殿”。殿门开启的刹那,饶是他已见识过祖龙殿的浩瀚与漱玉暖池的奢靡,依旧被眼前的景象再次震撼。
殿内空间运用了极致的须弥芥子之术,辽阔得如同置身于星空之下。穹顶并非实体,而是一片真实的、缓缓旋转的璀璨星图,无数星辰如同触手可及的宝石,洒下清冷而梦幻的辉光。支撑大殿的并非梁柱,而是九根通体晶莹、如同巨大蓝宝石雕琢而成的“星髓玉柱”,柱内仿佛封印着流淌的星河,散发出柔和而浩瀚的星辰之力。
地面是整块整块的“星河玉”,光洁如镜,踏足其上,如同行走于水波荡漾的星河之中。数以千计的席位并非寻常桌椅,而是一朵朵悬浮于离地尺许的、由各色灵玉与奇花异草自然生长而成的“莲台”。莲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代表着不同的身份地位。
最上首,自然是家主乔清风的主位。那是一朵巨大的、由万年紫玉髓与星辰金共生而成的九品紫金莲台,莲瓣舒展,流淌着尊贵无匹的紫金神辉。乔清风端坐其上,一身简单的深青色道袍,却如同整个宴会的绝对中心,目光温和地看向步入殿门的乔安。
而乔安的席位,紧邻乔清风左侧下方,是一朵同样华贵、稍小一号的白玉青莲台。当他踏上那莲台,莲瓣自然合拢,形成一个半开放的舒适空间,将他托起,位置显赫无比。
殿内早已宾客满座。当乔安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原本流淌着仙乐与低语的巨大殿堂,瞬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数千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光束,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好奇、审视、探究、敬畏、羡慕、嫉妒…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将乔安淹没。
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十六年的孤儿生涯,他习惯了被人忽视,习惯了躲在角落,从未像此刻这般,成为万众瞩目的绝对焦点。每一步踏在星河玉地面上,都仿佛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不着力。云岫在他身后半步,以微不可察的动作轻轻托了一下他的肘部,一股温和的力量传来,稳住了他微微发软的脚步。
“恭迎少主归家!” 侍立在殿门两侧的乔家执事,声音洪亮,整齐划一地躬身行礼。
这一声如同号令,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席间众人,无论身份高低,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皆离席而起,面向乔安,躬身施礼,声音汇成一片恭敬的洪流:“恭迎少主归家!”
声浪在辽阔的殿宇中回荡,震得穹顶星图都微微荡漾。乔安只觉得头皮发麻,混沌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慌乱。他下意识地看向高台之上的乔清风。乔清风对他微微颔首,眼神中带着鼓励。
乔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腾,努力挺直背脊,学着云岫此前教导的、还显生涩的姿态,对着满殿宗亲,微微抱拳还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乔安…见过诸位长辈、宗亲。” 动作僵硬,言语简短,但在这肃穆的场合下,竟也显出了几分属于血脉的沉稳底色。
礼毕,众人归席。悠扬的仙乐重新响起,如同清泉流淌。侍者们如同穿花蝴蝶,无声而迅捷地穿梭于莲台之间。一道道珍馐美馔被盛放在流光溢彩的玉盘晶盏中奉上,非是凡俗烟火,而是真正的仙家珍品:
前馔: 冰魄琉璃盏盛着九粒“星辉凝露”,入口即化,清冽甘甜,洗涤味蕾神魂;
主肴: 赤玉盘中卧着一块烤炙得金黄流油、散发着诱人异香的肉排,竟是取自化形期灵兽“地火麒麟”最精华的里脊,蕴含磅礴气血,辅以万年石钟乳调和;
灵羹: 碧玉碗中,汤色清亮如翡翠,沉浮着七颗不同颜色的莲子(七窍玲珑莲),每一颗都蕴含着一种精纯的五行本源气息;
仙果: 水晶碟上,摆放着三枚形态奇异的灵果:一枚形如婴儿、通体粉红的人参果(非镇元子那等,却也是人间奇珍);一枚萦绕着紫色电芒的雷纹朱果;一枚冰晶凝结、内蕴雪魄的寒玉梨……
琼浆: 夜光杯中,流淌着或紫气氤氲(紫府琼浆)、或金光璀璨(太阳精粹)、或碧波荡漾(乙木灵液)的仙酿,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
每一道菜肴,每一盏仙酿,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精纯灵气与道韵,价值连城。乔安看着面前这堪称穷奢极欲的宴席,只觉得胃里沉甸甸的,毫无食欲。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箸,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夹起一块晶莹剔透、如同水晶雕琢的“冰魄玉笋”,放入口中。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清凉与草木清香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化作精纯的乙木灵气滋养全身。味道绝佳,可他只觉得味同嚼蜡。十六年饥一顿饱一顿的记忆,与眼前这梦幻般的奢华,形成了撕裂灵魂般的强烈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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