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宴席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乔清风并未多言,只是简单举杯,欢迎乔安归家。随即,如同打开了某种闸门,乔家各房各支的核心人物,开始轮番上前,向这位“失而复得”的少主敬酒、见礼。
首先上前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身着暗金色战甲的中年男子,行走间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气息凌厉的青年男女。 “少主,我是乔正霆,你二叔公一脉,现任‘龙骧卫’督统,负责家族对外征伐之事。” 他声音洪亮,如同擂鼓,目光锐利如刀,在乔安身上扫过,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举杯一饮而尽,豪迈道:“少主归来,家族幸甚!日后若有差遣,龙骧卫上下,万死不辞!” 态度恭敬,但那“差遣”二字,却似乎别有深意。
接着是一位身着素雅丹师袍、鹤发童颜的老妪,手持一根碧玉药杵,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老身乔月明,忝为‘百草堂’长老。” 她和蔼地笑着,眼神慈祥,仔细打量着乔安,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灵药。“少主气色尚需温养,老身观你气血虽旺,神元却略有虚浮。稍后让云岫丫头去我那儿取些‘蕴神芝露’和‘固本培元丹’,每日服用,大有裨益。” 她的关怀显得真诚,但话语间却已自然而然地将乔安的“调养”纳入了她的职责范围。
一位身着繁复宫装、气质雍容华贵的美妇款款而来,身后跟着几位同样盛装、容貌不俗的年轻女子。 “妾身苏映蓉,你三姑母。” 她笑容温婉,声音柔媚,目光在乔安身上流连,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热络。“瞧瞧,不愧是正阳大哥的儿子,这风姿,这气度,真真是人中龙凤!流落在外这些年,可真是受苦了。以后啊,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缺什么少什么,或是想找人说说话,尽管来找姑母。” 她亲昵地拉着乔安的手,嘘寒问暖,又指着身后的女子们,“这是你几个不成器的表妹,日后多亲近亲近。” 那几个女子或含羞带怯,或落落大方,皆盈盈见礼,目光在乔安脸上流转,意味难明。
一位身形清瘦、气质儒雅、手持一卷玉简的中年文士上前。 “乔文轩,旁系文远一脉,忝为家族‘藏经阁’副掌事。” 他态度恭谨,言语斯文,眼神却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锐利和探究。“少主血脉返祖,实乃家族大兴之兆。藏经阁中典藏浩瀚,少主若有闲暇,不妨移步一观,或可寻得契合自身血脉的古老传承。若有不明之处,文轩愿为少主解惑。” 他话语谦卑,却隐隐将自己定位成了引导者。
一位须发皆张、如同怒目金刚般的魁梧老者大步上前,声若洪钟: “乔霸山!少主,叫俺老山就行!管着家族矿脉和炼器材料!” 他嗓门极大,震得旁边莲台上的杯盏都嗡嗡作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乔安肩膀上(乔安被拍得一个趔趄,体内混沌钟本源差点应激反弹)。“好小子!身子骨看着单薄了点,不过有老祖宗在,好生养着!以后要打架,要什么神兵利器,跟山爷爷说!咱乔家别的没有,拳头够硬,宝贝够多!” 粗豪直白,带着一股草莽气,却也显得格外真诚。
还有沉默寡言、气息如渊似狱的执法长老;笑容满面、掌管家族庞大世俗产业的财神爷;气质阴柔、负责情报暗线的影子人物;带着年轻子弟前来混个脸熟的各房主母…
一张张或热情、或恭敬、或探究、或复杂的脸在乔安面前不断变换。他如同一个被推上舞台的木偶,在云岫低声而精准的提示下,一次次起身,一次次举起那灵气四溢的夜光杯,一次次说着“乔安见过…”、“多谢…”、“不敢当…”这些千篇一律、却又不得不说的场面话。他努力记住那些拗口的名字和复杂的称谓,试图分辨那些笑容和话语背后的真实意图,只觉得心力交瘁。每一次被触碰(握手、拍肩),都让他身体本能地僵硬;每一次被那些含义不明的目光扫过,都让他如芒在背。
宴会持续了不知多久,仙乐绕梁,灵光流转。乔安面前的珍馐几乎没有动过,精神却在极致的喧嚣与虚伪的客套中被反复拉扯、煎熬。直到月上中天(穹顶模拟的月相),宴会才在乔清风一句“安儿初归,早些歇息”中宣告结束。
当乔安终于得以离开那座金碧辉煌、却让他倍感窒息的揽星殿时,他只觉得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尽管那墨云锦有自洁之能)。夜风带着洞天特有的清冽灵气吹拂在脸上,他才感到一丝活过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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