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祠堂的青铜古钟无风自鸣,声震百里。
守祠长老跌跌撞撞冲进祖宅时,枯槁的手几乎握不住那卷测脉玉简——
“家…家主!安少爷他…超凡了!”
祠堂深处那口悬挂了千年的青铜古钟,在无风无月的子夜骤然嗡鸣。
钟声并不洪亮,反而带着一种沉郁的穿透力,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一圈圈无形的涟漪蛮横地撕开乔家祖地层层叠叠的守护禁制,扫过沉睡的亭台楼阁、幽深的修炼静室、灵气氤氲的药圃灵田。涟漪所过之处,栖息在祖地灵脉节点上的百年老鹤惊惶地振翅飞起,发出清越的哀鸣;几处闭关石室外布设的预警阵法无声亮起又瞬间过载熄灭;巡夜的家族护卫只觉得心口一窒,仿佛被无形的巨锤擂中,骇然望向祠堂方向。
守祠长老乔玄墨,一个须发皆白、仿佛与祠堂阴影融为一体的枯瘦老者,此刻正盘坐在供奉历代先祖牌位的巨大乌木供桌之下,呼吸吐纳着香火中沉淀的祖灵之气。当那第一声钟鸣钻入耳膜的刹那,他如遭雷击,布满老年斑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浑浊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深处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光芒!
“祖钟自鸣…脉动祖灵?!” 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如同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没有任何犹豫,他枯瘦如鹰爪的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向供桌中央那个毫不起眼的紫檀木匣。匣盖弹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卷非金非玉、通体流淌着温润青光的玉简——测脉玉简,乔家核心弟子开启修炼之路时,用以精确测定其体内灵脉根骨、预判潜力的至宝!
玉简入手冰凉,然而此刻,乔玄墨枯槁的手指却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热!那热度并非来自玉简本身,而是仿佛透过冰冷的材质,感应到了冥冥中某个存在体内奔涌咆哮的、足以焚山煮海的恐怖能量!他颤抖着,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撞开沉重的祠堂大门,朝着祖宅核心、那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观星阁狂奔而去。夜风灌进他破旧的袍袖,猎猎作响,衬得他狼狈的身影如同一个飘摇的鬼魅。
观星阁顶层,并非寻常屋宇。脚下是流动的星辉云海,头顶是触手可及的浩瀚星河。一颗颗以无上法力凝聚的星辰虚影,沿着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投射下清冷而永恒的光辉。乔家真正的擎天巨柱,当代家主乔正岳,此刻便负手立于这片人造的星空之下。他身形并不如何高大,一身素麻布袍,须发如银,面容清癯,唯有一双眼眸,深邃得仿佛容纳了亿万星辰的生灭,平静地映照着脚下云海翻腾、远处群山蛰伏。他身上没有任何迫人的气势,却仿佛是整个天地运转的枢纽,万籁皆以其意念为轴。
乔玄墨几乎是撞进了这片静谧的星空领域,踉跄着扑到乔清风身后数丈之地,再也无力支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高托起那卷灼热得几乎要烫伤他掌心的测脉玉简,声音嘶哑颤抖,如同破旧的风箱:“家…家主!安…安少爷他…他…超凡了!”
“超凡”二字出口的瞬间,整个观星阁顶层的空间似乎都凝滞了一瞬。缓缓运行的星辰虚影,光芒骤然炽烈了数倍,随即又猛地黯淡下去,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脚下翻涌的云海,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摁住,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乔清风缓缓转过身。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那是一种超越了惊讶的愕然,如同亲眼目睹了星河流转的规律被强行篡改;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以及最终沉淀下来的,是深不见底的凝重,如同目睹了足以倾覆万古巨峰的滔天洪流正在眼前酝酿成形。
他并未去接那玉简,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玉简表面那几乎要透体而出的刺目青光。那光芒,已非寻常弟子测试时象征潜力的温润光晕,而是如同被囚禁的青色烈日,蕴含着狂暴无匹的生命力与毁灭性能量,象征着玉简感应到的目标,其生命层次已然发生了本质的跃迁!这光芒,乔清风只在寥寥数人身上见过,而那些人,无不是坐镇一方、历经千载苦修的老怪物。
“几日?”乔清风的声音响起,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周遭明灭的星辰都随之共振。
乔玄墨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伸出三根枯瘦颤抖的手指:“三…三日!自老太爷亲自为他启灵开脉,打通那淤塞了十六载的先天祖窍…至今,仅仅三日!”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在寂静的星空中,“练气…化神…直至此刻…超凡!一步一重天,三日登云霄!”
“轰隆——!”
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乔清风识海深处炸开。纵然以他万载磨砺的心境,此刻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三日!超凡!
这个时间概念,在修真界漫长到近乎停滞的时光尺度上,渺小得如同尘埃。寻常修士,汲汲营营一生,能触摸到炼气圆满的门槛已是侥天之幸,百中无一。化神之境,足以在一方地域开宗立派,称尊做祖,那需要的是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水磨工夫、机缘顿悟,以及残酷的资源堆砌。至于超凡…那已是彻底褪去凡胎,生命本质跃迁,举手投足引动天地之力,寿元暴涨,堪称陆地神仙的起点!无数惊才绝艳之辈,耗尽千年光阴,最终也倒在了这道天堑之下,郁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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