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吞噬了帝都白日里的喧嚣,却无法掩盖这座不夜城骨子里的躁动与窥探。音乐学院老旧的宿舍楼在霓虹映照下投出沉默的剪影。乔安盘坐于狭窄的单人床上,膝前横放着那块蕴藏洪荒音律道则的《残云引》玉板,指尖萦绕着一缕淡青色真元,如同灵蛇般在玉板玄奥的符号上游走、试探。每一次触碰,识海中便掀起无声的惊雷,狂暴无序的音律法则碎片冲击着神识壁垒,又被劫灭道果的伟力强行梳理、镇压,逐渐拼凑出些许蕴含天地至理的旋律雏形。外界关于“乔安”这个名字掀起的滔天巨浪,那些价值亿万的邀约与暗处滋生的阴谋,都被一层无形的“音障”隔绝,如同隔着毛玻璃观看一场无声的闹剧。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极轻、极柔,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玉指轻叩冰面,不仅轻易穿透了乔安布下的真元音障,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直接在他平静的心湖上荡开一圈微澜。
乔安指尖的真元瞬间敛入体内,膝上的玉板光华内蕴,归于沉寂。他睁开眼,眸底混沌旋涡般的深邃一闪而逝,只余下惯常的平静。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里,并能以这般“道韵”叩门……来者,绝非世俗中人。
门开。
门外并未站着预想中的仙风道骨老者,而是一位女子。
月光吝啬地洒下几缕清辉,恰好勾勒出她惊心动魄的轮廓。一袭月白色素锦旗袍,剪裁极尽简约,却将曼妙的身姿勾勒得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仕女,增一分则腴,减一分则瘦。乌发如云,仅用一根通体莹润、隐有星辉流转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慵懒垂落,拂过欺霜赛雪的颈侧。她的面容并非那种极具侵略性的艳丽,而是清冷如昆仑巅的雪莲,眉如远山含黛,眼似寒潭映月,琼鼻樱唇,每一处线条都精致得如同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最令人心悸的是她周身萦绕的气息,并非咄咄逼人的威压,而是一种空灵、高渺、仿佛独立于时间之外的静谧。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让周遭凡俗的夜色、老旧的楼道,都显得污浊不堪,如同蒙尘的琉璃映照出绝世明珠。
“乔安先生?” 女子开口,声音如冷泉击玉,清冽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磁性,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天然的韵律,直抵人心深处,抚平一切躁动。“深夜叨扰,失礼了。”
乔安的目光平静地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并未被那惊世容颜所慑,最终落在那根看似普通的星辉玉簪上。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无声扫过,却如同石沉大海。那玉簪与女子本身,都像笼罩在一层无懈可击的迷雾之中,隔绝了任何形式的窥探。深不可测。
“有事?” 乔安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女子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如同冰湖乍破,清冷中透出瞬间的惊艳。“玉磬。”她报出自己的名字,简洁有力,如同古玉相击。“此来,是想与先生谈一笔生意。”
“我对世俗的生意没有兴趣。” 乔安直言不讳,目光扫过楼道尽头隐约晃动的人影——那是几家不死心的经纪公司派来盯梢的耳目。
玉磬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眼神淡漠得如同看蝼蚁。她抬起一只素手,皓腕如雪,指尖轻轻一弹。
叮!
一声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玉磬之音响起,仿佛自九天之外传来,又似直接在灵魂深处敲响。
楼道尽头,那几个鬼祟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茫然,如同提线木偶般,动作僵硬地、无声无息地转身,排着队,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消失在黑暗中。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烟火气,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外泄,只有那一声清越的磬音余韵,在乔安敏锐的神识感知中,如涟漪般缓缓消散。
言出法随?不,是音律摄魂! 乔安瞳孔深处,一丝真正的凝重悄然掠过。这女子对音律的掌控,已达化境!绝非简单的精神控制,而是以音律为引,瞬间改写其神魂指令,如同拨动琴弦改变音符般自然!这手段,已近乎“道”的层面。
“现在,清净了。” 玉磬收回手,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乔先生所说的‘世俗生意’,玉磬亦无兴趣。我指的生意,关乎‘道’。”
她那双寒潭般的眸子直视乔安,仿佛能洞穿他识海中翻腾的洪荒音律碎片。“先生身负仙缘,音律通玄,一曲涤荡凡心,更得《残云引》道韵垂青,实乃天授之资。然红尘浊浪滔天,蝇营狗苟之辈如附骨之疽,先生虽不惧,却也平添烦扰,耽误清修。何不寻一叶扁舟,既可暂避风雨,亦能借此舟楫,以音载道,广播仙音于浊世?”
乔安沉默。玉磬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目前的处境。他需要时间参悟《残云引》,需要空间避开无休止的骚扰,更需要在红尘中印证他的音律大道。这女子,显然知道得太多,目的也绝不单纯。但她的提议,却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一艘由她打造的、能隔绝凡尘纷扰的“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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