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乔清风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是谁?”短短三个字,耗尽了他巨大的心力,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杖,指尖因为用力而毫无血色。
乔安(乔宇)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异瞳中,左眼的清澈微微波动了一下,流露出一丝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似乎是乔安意识碎片感受到祖父痛苦而本能地挣扎。但这波动瞬间便被右眼中浩瀚星空的冰冷死寂彻底吞噬、抚平。
他没有直接回答。那带着亘古回响的声音在寂静的套房内响起,平淡地陈述着一个足以掀翻任何凡人认知的真相:
“汝孙乔安,体内潜伏之污秽阴毒,乃混沌湮灭魔神残秽,非此界凡俗之力可抗。其脏腑筋骨魂魄,已于一刻前尽数崩灭,归于虚无。”
乔清风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脏腑筋骨魂魄…尽数崩灭…归于虚无!这几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虽然他亲眼目睹了那恐怖的一幕,但此刻被如此冰冷直白地宣判,那份冲击带来的剧痛依旧让他眼前发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是他…是他当年招惹的祸根…才让孙子承受了如此彻底的毁灭!那沉甸甸的亏欠感如同山峦崩塌,瞬间将他淹没!
“然,”乔宇的声音毫无波澜,继续道,“吾之神魂真灵,与此身因果纠缠,托寄于斯,已历三世轮转。”
乔清风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精光!“神魂真灵…托寄…三世轮转?”这些词汇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托寄?转世?
“此身此次濒临彻底湮灭,触动吾沉眠之真灵印记。”乔宇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天花板,看到了更高维度的法则,“吾名乔宇。”
当“乔宇”二字出口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煌煌神威,如同无形的冲击波,骤然从乔安(乔宇)的躯体中爆发出来!他眉心处的皮肤,一点纯粹到极致、耀眼到刺目的金色光芒猛地亮起!那光芒并非火焰,却比火焰更加神圣、更加霸道!光芒之中,一个古老而威严的金色印记瞬间凝聚成型——那是三足神鸟的抽象图腾!神鸟昂首向天,三足踏金莲,双翼展开似欲焚尽诸天万界!正是洪荒神话中,执掌太阳星、巡行诸天、至尊至贵的——三足金乌神纹!
金乌神纹显现的瞬间,房间内的光线瞬间被扭曲、吞噬!靠近乔安(乔宇)左侧三米处,那厚重华贵的丝绒窗帘,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恒星熔炉,连燃烧的过程都没有留下,瞬间焦黑、碳化、最终化为一片闪烁着火星的灰色尘埃,簌簌飘落!地面昂贵的地毯也被灼烧出一个边缘焦糊的巨大不规则圆形焦痕!整个空间的温度陡然攀升到常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乔清风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膛,蹬蹬蹬连退三大步,直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停住!胸口气血翻腾,眼前金星乱冒!他死死盯着孙子眉心那缓缓旋转、散发着焚灭万物气息的金乌神纹,感受着那源自生命本源的、如同蝼蚁面对苍天的无边恐惧和渺小感!所有的疑惑、猜忌,在这一刻都被这绝对的神性伟力彻底碾碎!只剩下最纯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金乌神纹的光芒缓缓收敛,最终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金线隐没于乔安(乔宇)的眉心,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和尚未散尽的灼热能量波动,证明着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并非幻觉。
“汝孙乔安,”乔宇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跨越时空的平静,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尘埃,“即吾于此世之‘锚点’。其神魂意念,已与吾之真灵相融共存。”他顿了顿,右眼中寂灭星河流转,左眼则清晰地映出乔正岳惨白而敬畏的面容。
“此身因果,吾既承之,便担其责。”那声音带着一种凌驾万物的承诺,“此一世,乔安只是乔安,是汝乔家血脉子孙。其凡俗之愿,凡俗之情,吾自会维系其存续。”
乔清风剧烈地喘息着,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毯上,昂贵的西裤沾染了焦黑的灰尘也浑然不觉。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乔宇,声音嘶哑颤抖:“…那…那安儿他…他还在吗?”这是他此刻最深的恐惧。他亏欠这个孙子太多,若这具身体里只剩下一个陌生的、冰冷的神只…
“在。”乔宇的回答简短而肯定,右眼星空的漠然与左眼人性的复杂交织,“识海之内,一隅之地。寻常即是乔安。吾非必要,不显于世。”
乔清风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巨大的悲恸、沉重的亏欠、颠覆认知的冲击、以及对孙子“存在”得以延续的微弱庆幸…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苍老的胸腔里翻滚冲撞,最终化为一种心力交瘁的虚脱感。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两行滚烫浑浊的老泪,终于无法抑制地顺着脸上深刻的沟壑蜿蜒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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