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深处,那一声撼动无尽时空的道鸣尚未彻底平息,余波仍如无形的潮汐,永恒地冲刷着洪荒固有的秩序。玄都天外,八景宫中,太上老君那亘古沉凝如混沌顽石的面容出现了细微裂纹。紫金八卦炉中熊熊燃烧的八昧真火突兀地跃动了一下,炉身剧震,一缕凝练到极致、本不该逸散的九转金丹精气瞬间失控。“嗤啦”一声刺耳尖鸣,炉壁竟被蚀出一道细小焦痕。太上老君拂尘柄端那万年温润如玉的羊脂白玉,竟无声无息地绽开几道蛛网般的细密裂痕。
“合道……”他望向玉虚宫方向,眸光深处是平静深海下汹涌的暗流,那两个字在唇齿间咀嚼,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涩滞,“通天……竟真的跨过去了?”
昆仑山巅,玉虚宫震动了。仿佛整个洪荒东极的祖脉都在那一声合道之鸣下瑟瑟发抖。琉璃玉瓦无风自动,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碰撞声响。殿内,元始天尊端坐九龙沉香辇上,素来以天地为棋局、视众生为刍狗的漠然面孔,骤然绷紧如寒冰。他头顶那片象征至高玉清仙道的庆云,不再流畅运转,边缘猛地翻滚沸腾起来,丝丝缕缕凌厉的玉清仙光如失控的利剑迸射而出,将虚空无声切割出道道漆黑裂痕,久久不能弥合。
“竖子!”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幽冥深处挤出的低吼在空旷大殿回荡,饱含着被至亲兄弟彻底超越的强烈屈辱与不甘。“借那东皇外力,强登彼岸!算什么本事!”他死死盯着三十三天外那座冉冉升起、仿佛要取代一切光芒的通天剑影,“吾乃盘古正宗,三清之首!岂能容他专美于前!”
然而,这愤懑咆哮之后,却是一片更深的死寂。东皇太一……那个名字像一座无形的太古神山,沉重地压在元始天尊心头。去求他?这个念头刚一闪现,便被碾得粉碎。身为盘古元神所化、执掌先天至宝盘古幡的至高圣人,向他人低头?纵使低头,那视万物运行如掌中纹路的东皇,又岂会愿意再点化一个“通天”?圣人面皮,在此刻成了最坚固也最可笑的囚笼。
地仙之祖镇元子的五庄观并不安宁。人参果树无风自动,枝叶簌簌,本该莹润如玉的青叶边缘竟隐隐透出一丝焦虑的枯黄。镇元子手中那枚把玩了亿万载、温润如玉的地书残页(山河社稷图摹本)几乎脱手跌落。他猛地望向幽冥血海方向,又抬头凝视北冥之渊,三道强横无比的神念瞬间跨越无尽时空,剧烈碰撞,激起无声的惊雷。
“走!”三道意念里炸开同一个字眼。
北冥汪洋陡然炸开!仿佛整片幽暗无光的冰冷海域被一只无形巨爪生生撕裂!亿万顷玄冥重水冲天而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空洞。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从中扶摇直上,其翼若垂天之云,其躯似背负大陆,正是鲲鹏老祖!他双翼一振,便是九万里罡风呼啸,空间在其身后扭曲、折叠、破碎!目标直指天庭!
幽冥血海,霎时血浪滔天!无边无际的血水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到吞噬星辰的漩涡旋臂。浓稠腥秽的血元之力凝成实质,将轮回之地映得一片妖异的猩红。一道身着狰狞血色道袍的身影踏着滔天血浪冲出,正是冥河老祖。他足下十二品业火红莲灼烧虚空,元屠、阿鼻双剑的凶戾之气在身后拖曳出两条横亘幽冥的血色长河!
万寿山五庄观,地脉轰鸣!镇元子一步踏出,脚下戊土精气狂涌如龙,缩地成寸的神通运转到极致。山川河流在他脚下飞速倒退,空间距离失去了意义。他那宽大的袍袖鼓荡着浩瀚的地元之力,所过之处,万物生机盎然,却又带着一股厚重如大地倾覆般的决绝。
三位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神通广大的洪荒巨擘,带着各自压箱底的法宝威能,裹挟着足以碾碎星辰的磅礴气势,轰然撞入南天门!祥瑞金光被瞬间冲散,守门天兵天将如遭重锤,东倒西歪。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凌霄殿深处,那位自远古妖庭便屹立不倒的无上主宰,东皇太一!
凌霄宝殿深处的混沌气息如同亘古的谜团,缭绕不息。东皇太一的身影深藏其间,似真似幻,唯有那缕洞彻一切的眸光穿透混沌迷雾,落在大殿中央三位气息翻腾、明显带着不甘与焦灼的洪荒巨擘身上。一声低沉的笑声响起,仿佛带着整个混沌初开时的回响,震荡着虚空,也震荡着三位大能的心神。
“汝等来意,吾已知晓。”东皇太一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浩瀚伟力,“通天之路,是吾予其一缕契机,犹如混沌中投入一点星火。然……”他话锋一转,无形的压迫感陡增,“若无其亿万载持剑问道,砥砺道心,于诛仙剑阵中磨尽锋芒,于诸圣倾轧下宁折不弯,纵有契机万千,亦不过镜花水月,徒惹心魔。他那一步,是踏碎了无量劫数的荆棘,于不可能中走出的大自在,是积累至深、水到渠成之功。”
目光扫过三人,如同实质的混沌神光,让镇元子感到地书摹本沉重如山,让鲲鹏觉得背负九天的巨翼都隐隐发麻,让冥河足下的业火红莲都摇曳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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