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那如同由亘古寒冰雕刻而成的威严面庞,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惊愕!绝对的惊愕!他座下八足神骏斯莱普尼尔(Sleipnir)不安地嘶鸣踏空,奥丁紧握神枪的手臂竟感到一阵微麻!那冻结时空的伟力,那蕴含在钟声里、足以令诸神黄昏提前降临的悲怆与毁灭意志,让这位统御九界的神王,感到了源自生命本能的警兆!
“东皇!”奥丁的独眼瞬间充血,死死盯向那钟声的源头,声音如同两块寒铁在摩擦,“垂死挣扎!”
东皇太一的身形,在混沌钟洒下的暗金光晕中缓缓升起。那层薄弱的太阳真火已经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钟体表面流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气流。他身上的金袍,在钟声激荡的气流中猎猎作响,上面沾染的斑驳血迹,此刻如同活物般扭动、蒸腾,化为丝丝缕缕充满怨念和不甘的暗红煞气,缭绕在他身周。
他微微垂着头,额前散落的几缕金发遮住了眉眼,只露出线条紧绷、如同刀削斧凿般的下颌。那柄曾伴随他征战混沌、却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古朴长剑——寂灭剑,正被他一点点从腰间那同样黯淡无光的剑鞘中拔出。
剑身出鞘,无声无息。
没有璀璨的剑光,没有逼人的锋芒。只有一道纯粹的“无”!一道仿佛能抹去存在本身概念的“空”!剑身是深邃到极致的幽暗,仿佛连通着万物归墟的终点,光线、视线、乃至法则的触角,在靠近剑身时都被无声地吞噬、湮灭。唯有剑刃边缘,流淌着一丝比混沌更原始、比虚无更寒冷的寂灭之意,仅仅是目光触及,便让远处的神魔神魂刺痛,仿佛生命本源都在被悄然剥离。
“以吾族之血……祭剑。”太一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碾磨而出,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又浸透了万古寒冰的冷冽。他的头终于抬起。
那双曾经如同两轮煌煌大日、照耀诸天寰宇的眸子,此刻所有的温度、所有的光焰都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两潭深不见底、凝滞不动的幽暗寒潭。那里面,没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只有一种绝对的、纯粹到令人绝望的——毁灭意志!仿佛洪荒万灵消逝前的哀鸣、无数战士血染虚空的怨念,都汇聚于这双眼中,化作了实质的、指向奥丁的最终审判!
奥丁的心脏,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骤然缩紧!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等同于面对“诸神黄昏”预言本身的巨大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他那握着冈格尼尔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神枪尖端凝聚的神光剧烈地闪烁着,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心绪的剧烈波动。
“狂妄!异域的伪皇!”奥丁咆哮,试图以神王的威严驱散心头的阴霾。他猛地催动胯下神骏,八足踏碎凝固的空间碎片,永恒之枪爆发出贯穿星河的璀璨神辉!枪尖所向,空间被强行撕裂出一道深不见底的伤痕,目标正是太一的心脏!这是神王的含怒一击,凝聚了阿斯加德神域的无上威严与力量!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枪,东皇太一动了。他的动作,在混沌钟镇压的时空背景下,显得异常缓慢,却又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宿命般的轨迹。
他仅仅做了一个动作——挥臂,斩落!
手中的寂灭剑,随着他手臂的挥动,在凝固的时空中划出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幽暗的轨迹。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那道轨迹,仿佛是宇宙本身裂开的一道缝隙,是“存在”与“虚无”的分界线。
剑光所过之处,一切归于“无”。
永恒之枪冈格尼尔尖端爆发出的、足以洞穿大千世界的毁灭神光,在触及那道幽暗轨迹的刹那,如同被投入黑洞的光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能量碰撞的涟漪。紧接着,是那由世界树枝丫打造、被无数神王神力淬炼、号称永不损毁的枪身!
嗤——!
一声轻微得如同撕裂薄绢的声响。
冈格尼尔那闪烁着星辰光芒的枪尖,连同枪尖后面一大截枪杆,齐刷刷断裂!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能量迸溅,没有法则哀鸣,只有一片死寂的、纯粹的虚无!那断裂的半截神枪,连同上面附着的奥丁神力,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凡铁朽木,在混沌气流中无声无息地分解、湮灭,化为虚无的尘埃。
“呃啊!”奥丁发出一声闷哼,巨大的反噬之力顺着断枪传来,让他座下的斯莱普尼尔都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他独眼之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冈格尼尔,阿斯加德的象征,贯穿命运的武器……竟然断了?被对方一剑斩断?!这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
惊骇未平,死亡的阴影已如附骨之蛆,瞬间将他笼罩!
东皇太一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竟已无视了时空的阻隔,出现在了奥丁的神座之前!依旧是那双毫无感情的、只有毁灭的幽暗双眸!依旧是那柄吞噬一切的寂灭之剑!这一次,太一甚至没有看奥丁,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神王,投向了更遥远、更核心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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