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日,刘裕率领军队进入黄河,任命左将军向弥为北青州刺史,留下戍守碻磝。
当初,刘裕命令王镇恶等人:“如果攻克洛阳,必须等大军到达后一起前进。”王镇恶等人乘胜直接奔赴潼关,被后秦军队抵抗,不能前进。过了很久,缺乏粮食,众人心中疑虑恐惧,有人想放弃辎重返回投奔大军。沈林子按着剑愤怒地说:“相公立志平定天下,现在许昌、洛阳已经平定,关右即将平定,事情成功与否,全看前锋。怎么能挫伤乘胜的士气,放弃即将完成的功业呢!而且大军还很远,贼兵正强盛,即使想回去,难道能办得到吗!我接受命令不顾生死,今天的事情,我自会为将军办理,不知各位君子有什么脸面去见相公的旗鼓呢!”王镇恶等人派使者快马报告刘裕,请求派遣粮食援助。刘裕叫来使者,打开船的北窗,指着黄河上的北魏军队给他看,说:“我告诉过他们不要前进,现在却轻率深入。岸上情况这样,怎么能派军队去援助!”王镇恶于是亲自到弘农,劝说百姓,百姓争相送来义租,军队的粮食又充足了。
北魏用几千骑兵沿着黄河跟随刘裕的军队向西行进;晋军士兵在南岸拉纤,风急水快,有的漂到北岸,就被北魏人杀害掳掠。刘裕派兵攻击他们,刚登上岸北魏人就逃走,退回去后北魏人又来。夏天四月,刘裕派白直队主丁昷率领七百带兵器的士兵、一百辆战车,渡过北岸,在离水边一百多步的地方,摆下却月阵,两端紧靠着黄河,每辆车上安排七个带兵器的士兵,事情办完后,让人竖起一面白色的羽毛旗;北魏人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都没行动。刘裕先命令宁朔将军朱超石严密戒备,白色羽毛旗举起后,朱超石率领二千人骑马赶去,携带一百张大弩,每辆车增加二十人,在车辕上设置盾牌。北魏人见营阵已经摆好,就进军包围;长孙嵩率领三万骑兵援助,从四面逼近攻打营垒,弩箭也无法阻挡。当时朱超石另外携带了大锤和一千多根长矛,于是把长矛截断成三四尺长,用锤子敲打,一根长矛就能穿透三四个人。北魏士兵抵挡不住,一下子溃散了,死去的人堆积如山;在阵前杀了阿薄干,北魏人退回畔城。朱超石率领宁朔将军胡藩、宁远将军刘荣祖追击,又打败了他们,杀死俘获上千人。北魏主拓跋嗣听说后,才后悔没采用崔浩的建议。
后秦鲁公姚绍派长史姚洽、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墨蠡、河东太守唐小方率领三千士兵驻守黄河以北的九原,凭借黄河天险构筑防御,想切断檀道济的粮草援助。沈林子率军截击,打败了他们,斩杀姚洽、姚墨蠡、唐小方,几乎把敌人全部歼灭。沈林子于是向太尉刘裕报告说:“姚绍在关中气势嚣张,如今在外兵败,国内危机四伏。恐怕他会先丧命,来不及受国法惩处了。”姚绍听说姚洽等人战败身亡,又气又恨,发病吐血,把军队交给东平公姚赞后就去世了。姚赞接替姚绍后,兵力仍较强盛,领兵袭击沈林子,沈林子又打败了他。
太尉刘裕抵达洛阳,巡视城池壕沟,赞赏毛修之修缮的功劳,赏赐他衣服和珍玩,价值二千万。
丁巳日,北魏主拓跋嗣前往高柳。壬戌日,返回平城。
河西王沮渠蒙逊实行大赦,派张掖太守沮渠广宗假装投降,引诱凉公李歆,李歆出兵接应。沮渠蒙逊率领三万士兵在蓼泉埋伏,李歆察觉后,领兵返回。沮渠蒙逊追击,李歆与他在解支涧交战,大败沮渠蒙逊,斩杀七千多人。沮渠蒙逊修建建康城,设置戍所后返回。
五月乙未日,齐郡太守王懿向北魏投降,上书说:“刘裕在洛阳,应派兵切断他的归路,可不战而胜。”北魏主拓跋嗣认为他说得对。
崔浩在拓跋嗣面前陪侍讲书,拓跋嗣问他:“刘裕讨伐姚泓,真能攻克吗?”崔浩回答:“能攻克。”拓跋嗣问:“为什么?”崔浩说:“过去姚兴好图虚名而缺乏实际能力,儿子姚泓懦弱又多病,兄弟间争斗不和。刘裕趁他危难,兵精将勇,怎能不攻克!”拓跋嗣问:“刘裕的才能和慕容垂相比如何?”崔浩说:“刘裕胜过慕容垂。慕容垂凭借父兄的基业,恢复旧业,国人归附他,就像夜虫扑向火光,稍作依靠,就容易立功。刘裕从寒微中崛起,没有一尺土地作为凭借,讨伐消灭桓玄,复兴晋室,向北活捉慕容超,向南斩杀卢循,所向无敌,若不是他才能过人,怎能做到这样!”拓跋嗣说:“刘裕进入关中后,进退两难,我派精锐骑兵直捣彭城、寿春,刘裕会怎么办?”崔浩说:“现在西边有赫连勃勃,北边有柔然,都在窥伺我国的空隙。陛下既然不能亲自统帅军队,虽有精兵,却没有良将。长孙嵩擅长治国,不擅长用兵,不是刘裕的对手。兴兵远攻,看不到好处,不如暂且安静等待。刘裕攻克后秦返回,一定会篡夺晋君的皇位。关中华夏、戎族杂居,风俗强悍;刘裕想用荆、扬的教化在函谷关、秦地推行,这无异于解衣包火、张网捕虎;即使留下军队驻守,也难以融洽人心,风尚不同,只会成为敌人的资本。希望陛下按兵不动,让百姓休养生息,观察局势变化,秦地最终会归我国所有,我们可以坐而得之。”拓跋嗣笑着说:“你预料得很准啊!”崔浩说:“我曾私下评论近代将相大臣:像王猛治理国家,是苻坚的管仲;慕容恪辅佐幼主,是慕容暐的霍光;刘裕平定祸乱,是司马德宗的曹操。”拓跋嗣问:“赫连勃勃怎么样?”崔浩说:“赫连勃勃国破家亡,孤身一人,投靠姚氏,受其扶持。却不思报恩,反而趁机谋利,占据一方,与四邻结怨。他是个小人,虽能一时施暴,最终会被人吞并。”拓跋嗣十分高兴,谈话到半夜,赏赐崔浩十觚御制缥酒、一两水精盐,说:“我品味你的话,就像这盐和酒,所以想和你共享其中美味。”但仍命令长孙嵩、叔孙建各自挑选精兵,等刘裕西进时,从成皋渡过黄河,向南侵犯彭城、沛郡,如果刘裕没按时西进,就领兵跟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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