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厚重丝绒,严严实实地将这座海上宫殿“蓝宝石号”包裹。与昨夜舞会的灯火辉煌、觥筹交错截然不同,今晚的游轮静得可怕,仿佛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连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沉闷。
持有金色通行证的宾客们,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在那些身着纯白长袍、面无表情的侍者引导下,沉默地移动着脚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混合着咸腥海风、某种奇异檀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深海沟壑的腐朽气息。
李不言和陆棠手挽着手,混在人群里,完美地扮演着一对既紧张又期待的年轻男女。陆棠的指尖微微发凉,越靠近位于游轮最底层、那扇从未对普通游客开放的“海洋之心”大厅的厚重金属门,她感知到的那股不祥的、黏腻得如同附骨之疽的能量波动就越发清晰、强烈。她甚至能听到耳边传来细微的、仿佛无数泡沫破裂般的呓语,搅得人心神不宁。
李不言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宽厚的手掌稍稍用力,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传递着无声的安抚。他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四周,眼神却锐利如刀,将每一个白袍侍者的站位、大厅入口的结构、以及潜在的所有退路和掩体,都刻印在脑中。
“吱呀……”沉重的金属大门被两名侍从缓缓推开,门内泄出的幽蓝色光芒,映照在宾客们或狂热、或茫然、或隐含恐惧的脸上。
踏入“海洋之心”大厅的瞬间,仿佛一步从现代奢华的游轮跨入了某个古老邪异的祭祀场所。光线极度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上镶嵌着的无数不规则幽蓝色水晶,它们像是有生命般,随着呼吸的节奏明灭不定,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大厅极其空旷,中央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巨大圆形池子,池中并非普通海水,而是某种浓稠得化不开的、如同熔化的蓝宝石般的液体,正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缓缓地、无声地旋转着,形成一个幽深的漩涡。那漩涡中心,仿佛连接着不可知的深渊。
池子周围,矗立着几尊造型极度古怪的黑色石雕。它们非鱼非人,更像是某种深海怪物与人类扭曲结合的产物,嶙峋的躯干上布满了类似吸盘和触手的刻痕,它们的眼睛部位同样镶嵌着那种幽蓝水晶,冰冷地“注视”着所有闯入者,让人脊背发寒。
宾客们被无声地引导着,围绕中央那令人不安的池子站成一圈。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菲奥娜站在池边一个稍高的黑色石台上,她换下了一身华服,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曳地长袍,袍服上用银线绣满了复杂而诡异的图案——那并非普通的海浪,更像无数纠缠舞动的触手,在幽蓝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她颈间那枚吊坠此刻光芒大盛,几乎像一颗小型蓝色心脏在搏动,与整个大厅的能量波动,以及那池中漩涡的旋转频率,产生着令人心悸的共鸣。
“欢迎各位,被选中的幸运儿,神的选民。”菲奥娜张开双臂,她的声音通过某种未知的扩音方式清晰地传遍大厅的每个角落,带着一种穿透耳膜、直抵心灵的磁性,“今夜,我们将在神圣的『源海之池』旁,摆脱尘世的污浊,聆听吾主的低语,接受他的祝福,净化我们的灵魂,迎接那必将到来的、伟大的新时代!”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实质性的魔力,话语中的某些音节似乎能引动人体内最原始的情绪。一些宾客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如痴如醉的狂热,眼神变得空洞而虔诚,仿佛看到了某种神迹。
陆棠低着头,极力收敛着自己的感知力,如同最谨慎的猎手。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中央的池子就是整个庞大而诡异能量场的核心,那浓稠的蓝色液体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混乱而庞大的能量,并且散发出一种贪婪的、几乎要吞噬一切的饥饿感。这绝不是什么狗屁祈福,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祭坛!
李不言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指尖在她手背上急促而有力地连点了两下,这是他们事先约定的最高等级危险信号。他的身体肌肉瞬间绷紧,微微向前半步,将陆棠更好地护在身后侧,看似平静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锁定了菲奥娜和她身边那几个气息明显不同于普通侍者的白袍人。
诡异的仪式正式开始了。菲奥娜双手高举,开始吟诵一种古老而拗口、音节极其古怪的咒文。那语言不属于任何已知的语系,时而尖锐刺耳,时而低沉呜咽,像是深海巨兽的梦呓。随着她的吟诵,中央池子里的蓝色液体旋转速度陡然加快,散发出的幽蓝光芒如同呼吸般剧烈起伏,整个大厅的能量场开始沸腾、咆哮!墙壁上的水晶和石雕的“眼睛”明灭闪烁,呼应着池中的光芒。
空气中那股黏腻的精神压迫感骤然加重,仿佛有无数冰冷滑腻的无形触手在拂过每个人的皮肤,钻进耳孔,试图侵入大脑。一些意志薄弱的宾客开始浑身剧烈颤抖,眼神彻底失去焦距,嘴角流出涎水而不自知,他们的生命力正以某种形式被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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