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将档案局那庞大而冰冷的合金建筑群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研讨会早已散场，人流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逝在错综复杂的通道里，只留下空旷的会场，回荡着先前那看似热烈、实则刀光剑影的余韵。
李不言混在离去的人群末尾，步伐平稳，面色古井无波，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寻常人心胆俱裂的暗流交锋，于他而言不过是拂面微风。唯有那双深邃若寒潭的冰蓝色眼眸深处，偶尔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厉芒。他的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先前陈洁所坐的位置，那里已是空空如也，只留下椅面上一个几乎难以辨别的细微压痕。
那个被悄然折起的纸三角，如同一个灼热的烙印，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陈洁是何等人物？档案局信息分析部的副手，素以冷静、细致、甚至有些刻板着称，连她都选择了如此隐晦乃至近乎退缩的方式示警，这本身传递出的信号，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令人心悸。杨成的掌控力，究竟已经渗透到了何种无孔不入的地步？这潭水，比想象中还要深不见底，还要浑浊凶险。
他没有试图去寻找陈洁的踪迹。在眼下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环境下，任何多余的接触，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带来万劫不复的灭顶之灾。王建华冒着巨大风险传递出的信息，已经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塔，他必须牢牢抓住这唯一的线索，不能节外生枝。
“哒……哒……”
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响，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顶灯苍白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长、扭曲。空气中弥漫着灵能矩阵运转时特有的微弱臭氧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机密与压抑的气息。
回到属于他自己的那间独立办公室，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滑拢、闭合。李不言反手按下内侧的物理锁栓，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随即，他指尖流淌出冰蓝色的灵力，如同活物般注入门框和墙壁上几个不起眼的凹槽。
“嗡——”
低沉的嗡鸣声几乎微不可闻，墙壁和地面瞬间浮现出无数细密繁复的蓝色符文，如同冰晶脉络般一闪而逝，旋即隐没。最高级别的隔音与反侦察灵阵已然激活，将这片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形成了一片绝对独立的领域。在这里，任何能量的窥探、声音的泄漏都将被扭曲、吸收、屏蔽。
他没有开灯，任由房间沉浸在控制台待机指示灯发出的微弱幽蓝光芒之中。那光芒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半明亮，一半隐于黑暗，显得愈发冷峻和莫测。他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洁冰凉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有韵律的“笃笃”声，脑海中如同超级计算机般飞速运转，整合着目前所有收集到的、看似零碎的信息碎片。
王建华的暗示指向明确——旧仓库，纸质流水单。这无疑是目前最可能找到直接证据，撕开敌人伪装的突破口。但档案局的旧仓库区域庞大且分散，编号从A到Z，下设多个分库，存放的大多是年代久远、早已完成数字化备份的档案原始件，或是淘汰下来的旧式灵能设备，管理相对松散，人员混杂。但也正因为这种松散和庞杂，想要在不惊动任何有心人的情况下，精准找到一份特定的、极可能被刻意隐藏甚至销毁过的纸质单据，其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王建华特意点明了是“特殊物资报废处理流水单”。这七个字，内涵极其深刻。“噬灵瘴珠”这等阴邪禁忌之物，或其核心材料“幽冥魂晶”的调用，绝无可能通过正规的物资申领渠道，那无异于自曝其短。最合理、也最隐蔽的方式，便是将其伪装成某种“报废”或“正常损耗”的特殊物资，通过内部看似合规的流程进行处理，神不知鬼不觉地抹去其在官方记录上的存在痕迹。这份流水单，很可能就是当时执行这次“报废”操作的原始凭证，上面极有可能记录着“报废”物品的准确编号、数量、具体经办人员，以及最终的处置流向——是销毁？还是转移？若是转移，去向何方？
只要找到它，就等于握住了一把钥匙，一把可以顺藤摸瓜，直指经手人，甚至可能撬动最终审批者——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内鬼高层的钥匙！
机遇巨大，风险同样骇人。旧仓库区域监控虽然相对核心区域薄弱，但也绝非不设防。而且，谁能保证那里没有杨成或其党羽布下的其他眼线、暗哨，乃至致命的陷阱？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李不言缓缓闭上双眼，体内冰蓝色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沿着特定的经脉路线缓缓流转，带来刺骨的寒意与极致的清醒。他的大脑化身为最精密的推演仪器，开始构建各种可能的潜入方案：路径选择、时间窗口、可能遇到的守卫巡逻规律、灵能感应节点的分布、如何利用环境遮蔽。每一种方案都在脑海中预演，推算出成功的概率，以及失败后如何撤退、如何制造混乱、如何祸水东引，最大限度撇清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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