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弥漫着陈年积尘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纸。苏安安用衣袖死死捂住口鼻，强忍着咳嗽的冲动，微型手电的光束在黑暗中剧烈晃动，映照出管道内壁上厚厚的、如同黑色棉絮般的污垢，以及偶尔窜过的、眼睛反射着幽光的肥大老鼠。
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膝盖和手肘早已在粗糙的金属管壁上磨得生疼，估计已经破皮。身后的追兵声似乎暂时消失了，但那种被围猎的恐惧感如同实质的阴影，紧紧缠绕着她，让她不敢有丝毫停歇。
管道并非一成不变，时而向下倾斜，时而出现岔路。她完全凭借直觉和求生的欲望选择方向，只希望能尽快找到一个出口，离开这令人窒息的黑暗迷宫。
终于，在手电光束的尽头，出现了一丝不同——不再是无尽的圆形管道，而是一个被锈蚀的铁丝网封住的出口。铁丝网之外，是更为广阔、但同样昏暗的空间。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苏安安加快速度爬过去，用手电仔细照射。铁丝网用粗铁丝粗糙地固定在管道口，年久失修，许多地方已经锈断或变形。她放下手电，双手抓住铁丝网，用尽全身力气向外猛蹬！
“嘎吱——嘣！”
几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后，一大片铁丝网被她硬生生踹开，露出了一个足够她钻出的洞口。她先将背包扔出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外面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废弃厂房内部。高耸的、布满锈迹的钢架结构支撑着破损的屋顶，几缕惨淡的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投射下来，在布满油污和垃圾的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铁锈和化学试剂残留的味道。巨大的、早已停转的纺织机器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在阴影中投下狰狞的轮廓。
这里就是那个“城市之光”纺织厂？
苏安安不敢大意，侧耳倾听。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交通噪音，以及厂房内某些角落滴水的“嘀嗒”声，一片死寂。她深吸一口气，从管道口钻了出来，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但厂房内部广阔、复杂且黑暗的环境，同样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她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路。
她捡起手电，光束谨慎地扫过周围。地上散落着废弃的纱锭、断裂的皮带上还有干涸的黑色油污。她沿着一条似乎是主要通道的方向，贴着巨大的机器阴影，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
就在这时，她背包里的加密通讯器，突然发出了极其轻微、但不同于静默状态的、有规律的震动——三短一长，重复两次。
是林老师！这是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表示他安全，并试图在风险可控的情况下建立短暂联系！
苏安安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颤抖着从背包最内侧的隔层掏出那个火柴盒大小的通讯器。屏幕上没有显示号码，只有一行不断跳动的、经过加密的字符，需要她使用预设的密钥进行脑内转换。
她集中精神，快速解读着信息：
「安，我已脱险。你当前位置大致锁定在废弃纺织厂区。‘镜屋’诱饵成功，但敌人投入力量超出预期，外围封锁严密。现有两条撤离路径供你选择：」
「路径A：向东，穿过二号仓库，可从临近运河的旧装卸平台下水，有接应。风险：水路可能被监视，且你需要独自泅渡约200米。」
「路径B：向西，利用地下老旧输气管线系统，出口在三公里外的废弃地铁维修站。风险：管线内情况不明，可能存在有毒气体或结构坍塌，且路程较长。」
「选择权在你。无论选哪条，保持移动，利用环境隐藏。一小时后，若未抵达指定出口，我将启动备用方案，但风险极高。谨慎决定。—— L」
信息到此为止，通讯器再次恢复静默。
两条路！苏安安紧紧攥着通讯器，手心全是冷汗。老师给了她选择，但也将沉重的决定权交给了她。这意味着，连老师也无法完全掌控外面的情况，他也在冒险。
向东，水路。泅渡200米……她游泳技术一般，而且在冰冷的河水中目标明显，如果被监视，就是活靶子。
向西，地下管线。未知、狭窄、可能有毒气或塌方……听起来就像另一个更可怕的通风管道。
怎么办？该怎么选？
她背靠着冰冷锈蚀的机器，蹲下身，将手电光调到最暗，只照亮脚前的一小片地面，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权衡利弊。恐惧和犹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多么希望有人能告诉她该怎么做。
不能慌！苏安安，冷静！老师相信你能做出决定！
她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她回想刚才被追踪的情况，那些人动作专业，装备精良，地面和水路的常规封锁肯定极其严密。而地下管线……虽然危险，但或许正因为其危险和不可预测性，反而是敌人布防可能相对薄弱的地方？而且，老师提到了“备用方案”风险极高，这说明他也在准备后手，自己必须尽量依靠自己完成撤离，不能把他拖入更危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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